第25章 死人开的价码

　　夜雨敲打着王都灰岩铺就的窄巷，像无数亡魂在叩问真相。

　　“真相当铺”的招牌在风雨中微微晃动，铜铃无声——自从三天前那枚染血的铜哨被挂在门楣上后，整条街的猫都消失了，连乞丐也不敢靠近十步之内。

　　贝尔托搓着手站在柜台后，眼神时不时瞟向角落那口黑檀木箱。

　　箱子没锁，却没人敢碰。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自己会呼吸。

　　“老板，你说……它真的知道我们在看它吗？”他低声问，声音干涩。

　　门开了。

　　风卷着湿气涌入，带来一股铁锈与焚香混合的气息。

　　莱恩·凯尔走了进来，披着暗紫色法官长袍，肩缀金线天秤徽记——那是皇家首席大法官独有的象征，也是如今整个埃律西昂王国最有权势的职位之一。

　　可他的脚步轻得不像位高权重者，倒像是怕惊醒什么沉睡的东西。

　　他目光落在那口箱子上，缓缓闭眼。

　　下一瞬，双眸睁开，瞳孔深处似有无数词条如星河般流转。

　　莱恩眉心微跳。

　　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条词条了。

　　自从他在三日前破获“午夜钟楼案”，从一具吊死的炼金术师尸体手中夺下那枚诡异铜哨起，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就没断过。

　　而今夜，系统终于给出了明确提示——

　　有人，或某种存在，在通过邪器反向读取他的思维。

　　“我说过了，这东西不能留。”梅拉妮·霍克从阴影中走出，身穿调查局黑色软甲，腰间挂着短刃与符文手铐，“‘底层之声’已经有三名探员出现幻听，一个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她盯着莱恩：“你打算怎么处理？上报议会？还是烧了它？”

　　莱恩摇头：“烧不了。这种层级的邪器，火焰只会激活它的反击机制。”他顿了顿，“而且……它想让我们烧它。”

　　贝尔托瞪大眼睛：“啥意思？”

　　“它希望我们销毁它。”莱恩缓缓走近箱子，“但不是为了消失，而是为了让残留的精神印记附着在执行者身上——换句话说，谁动手毁它，谁就会成为下一个容器。”

　　屋内一片死寂。

　　半晌，梅拉妮冷笑：“所以这就是陷阱？无论放任、研究还是摧毁，都会中招？”

　　“不。”莱恩嘴角微扬，“还有一个选择——交易。”

　　门外骤然响起拐杖点地的声音。

　　驼背的身影立于雨幕之下，斗篷兜帽遮住面容，唯有一只苍白的手扶着门框。

　　“巴洛特。”贝尔托惊呼，“你不是逃到北境去了吗！？”

　　“逃？”那人沙哑一笑，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我是回来收账的。”

　　他直视莱恩：“你说要和‘死人’谈价格？现在，死人派我来听价码。”

　　莱恩不动声色：“你知道它是谁？”

　　“当然。”巴洛特狞笑，“三百年前死在火刑柱上的‘盲视先知’伊萨卡……他的意识碎片一直寄居在这类邪器之中，等待复苏。你们以为这是凶器？错了——这是复活媒介。”

　　他又向前一步：“而我能切断连接，只要你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赦免令。全面豁免我和我的组织过往所有罪行，外加三个安全港口、两座城市的情报共享权。”

　　梅拉妮怒极反笑：“你在做梦！你贩卖奴隶、勾结兽人部落、私藏禁咒卷轴——这些你也想一笔勾销？”

　　巴洛特不为所动：“不然呢？等这玩意彻底激活，伊萨卡睁开‘真实之眼’，整个王都将陷入集体癔症。到时候别说法律，连现实都会扭曲。”

　　空气凝固。

　　莱恩沉默良久，忽然笑了。

　　“你不配做谈判对手。”他淡淡道，“因为真正的卖家，从来不是你。”

　　众人一怔。

　　只见莱恩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一枚由光构成的词条锁链，赫然是数日前从铜哨中剥离出的一段记忆烙印。

　　莱恩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在对某个无形的存在说话：

　　“你想借我的身体重生？可以。

　　但你要明白一件事——

　　我看得见万物词条，包括你的弱点。

　　你渴望‘真相’，可你最怕的，也是真相本身。”

　　他指尖一划，光链崩解，化作符文阵列悬浮空中。

　　“所以我给你两个选项：

　　一，立刻切断所有精神链接，永远沉眠；

　　二，继续纠缠——然后我会把你所有的过往罪行、堕落轨迹、复活计划，写成一份《邪神代理人审判书》，用王室法令昭告天下，并刻入每一座教堂的祷文石碑。”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让全人类每天为你诵念一次你的丑陋历史，直到时间尽头。

　　你觉得，哪种结局更接近你所说的‘永恒觉醒’？”

　　刹那间，风停雨歇。

　　黑檀木箱剧烈震颤，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随即轰然炸裂！

　　一道幽蓝光影冲天而起，在空中扭曲成一只巨眼的模样，死死盯着莱恩——

　　而后，竟缓缓闭合。

　　消散。

　　如同退潮般，那股压迫人心的精神污染瞬间褪去。

　　巴洛特踉跄后退，满脸不可置信：“你……你怎么可能逼退祂？！”

　　“很简单。”莱恩收手，神情淡漠，“它想操控人心，而我建立了制度。

　　它依赖恐惧传播，而我把恐惧变成了公文流程。

　　我不是在和邪神讲道理，我是用王国的法律判它死刑。”

　　这时，一辆纯白马车驶至门前，帘幕掀起，露出赛拉菲娜·德·奥古斯都冷艳的容颜。

　　她手持权杖，眸光如霜。

　　“我已经签署了《异常物品处置特别法案》。”她淡淡开口，“自今日起，所有涉及精神污染类邪器的案件，归你全权裁决，不受教会干涉。”

　　她看着莱恩，你不仅破了一案，还为这个世界筑起了一道新的防线。”

　　莱恩颔首，望向远方雷云渐散的夜空。

　　伊萨卡或许退却了，但深渊仍在低语。

　　而真正可怕的，是那些尚未浮现名字的幕后之人——

　　他们早已不在人间，却仍能操纵生死。

　　---第26章 活人在撒谎（节选）

　　北门旧码头，夜如墨染。

　　荒废多年的石阶上堆满了缴获的邪器——扭曲的铜镜、刻满亵渎符文的骨杖、还有一具尚在抽搐的人皮傀儡。

　　火焰腾空而起，映红了半边天幕，像一场献祭，又像一场审判。

　　“今日，我们以火净污，以名定罪！”贝尔托站在高台之上，声音洪亮地宣读着每一件邪器背后的罪行名录。

　　他穿着崭新的调查局外袍，胸前别着“真相当铺”的银徽，神情肃然，仿佛真是这场正义仪式的主持者。

　　人群骚动，黑市残党混杂其中，目光闪烁。

　　有人低声咒骂，有人悄然传递暗号。

　　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当火焰吞噬邪器，精神链接断裂的瞬间，便是“祂”苏醒的契机。

　　但他们不知道，真正的莱恩·凯尔正伏身于地下排水道的幽深处。

　　湿冷的砖壁渗着水珠，空气中弥漫着腐泥与铁锈的气息。

　　他单膝跪地，手中握着那台由宫廷炼金师耗时七日打造的“反向共鸣匣”。

　　青铜外壳上镌刻着逆十字回路，核心镶嵌着从厄难之匣中剥离出的一缕震荡残响——这是模拟邪器频率的诱饵，也是切断精神操控的利刃。

　　他的瞳孔微缩，眼前词条如星河流转：

　　【环境状态：精神波动指数攀升至临界值】

　　【预警：三名高危标记者已进入激活范围】

　　【倒计时：子时三刻，声源将启动】

　　莱恩闭眼，屏息。

　　就在钟楼传来第一声低哨的刹那，火光骤然剧烈跳动！

　　台下三人猛然抬头，双眼翻白，口中发出非人的嘶鸣，发疯般冲向烈焰，试图用身体扑灭火焰！

　　他们的动作整齐得诡异，如同被同一根丝线牵引。

　　“动手！”梅拉妮一声令下。

　　埋伏在货箱后的调查局精锐瞬间出击，符文锁链如蛇般缠绕而出，精准制伏三人。

　　与此同时，共鸣匣嗡鸣震颤，捕捉到了那缕几乎不可察觉的哨音源头——经多重折射后指向城外十里，废弃风车磨坊。

　　“果然是调虎离山。”莱恩缓缓起身，拍去膝上污泥，嘴角却无笑意。

　　黎明前的突击迅疾而沉默。

　　骑兵踏破晨雾，包围磨坊时连犬吠都未惊起。

　　然而破门而入，只见一架机械鸟挂在横梁上，翅膀以发条驱动，定时吹哨，核心早已被清空，只留下一枚烧焦的符文芯片。

　　假的。

　　所有人都意识到中计了，唯有莱恩蹲在角落，指尖轻轻拂过地板缝隙。

　　一丝极淡的香气残留其上——龙涎脂混着蜥蜴油膏，带着阴湿地底才有的腥甜。

　　他曾在一个雨夜，在巴洛特藏身的地下室闻到过这味道。

　　不是偶然，是习惯。

　　“他知道我们会来……”他低语，嗓音沉静如深渊，“所以他留了假线索，真踪迹却藏在‘信任’里。”

　　镜头切回王都。

　　“真相当铺”内烛火摇曳，贝尔托独自整理货架。

　　他取出一枚新制的铜哨，黄铜打磨得锃亮，哨口泛着细微的蓝光。

　　他左右张望，确认无人后，迅速将其塞进一只即将送出的面包篮底部，再用粗麦面包层层覆盖。

　　窗外，风忽起。

　　纸鹤从案头飘飞而起，在空中旋舞如雪。

　　一道无形的数据流掠过虚空，系统词条悄然浮现于画面边缘：

　　【警告：亲密者中存在信息泄露路径】

　　莱恩站在街对面的阴影里，望着那扇熟悉的窗，眼神深不见底。

　　他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只是缓缓合掌，将一枚微小的水晶封印收入袖中——那是从面包篮夹层里提前取出的东西，此刻正微微发烫，像是有生命般搏动了一下。

　　风穿堂而过，吹熄了烛火。

　　黑暗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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