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旧港祭坛的第三声铃

　　夜风如刀，割裂河面的雾气。

　　莱恩站在旧码头边缘，指尖还残留着纸鹤燃烧后的余温。

　　那抹幽光消散后，他并未离开，而是伫立良久，任冷雨打湿肩头。

　　系统最后浮现的画面仍在眼前——红毯尽头，黑袍加身，手持乌木法槌的自己端坐审判席，目光俯瞰众生，仿佛凌驾于律法与命运之上。

　　不是王座，却是更沉重的东西：裁判之位。

　　“我不是容器……”他低声自语，“我是执刑人。”

　　就在这时，脚步声由远及近，急促而谨慎。

　　梅拉妮冲破雨幕而来，斗篷滴着水，脸色凝重得像铅灰。

　　“托比失踪了。”她声音压得很低，“三天前最后一次露面是在废弃灯塔。他的住处……墙上画着倒五芒星，血写的——‘双瞳共燃’。”

　　莱恩瞳孔一缩。

　　托比影爪，底层之声最擅长追踪密语信标的耳目，向来神出鬼没，能在贵族府邸的密道里睡上一整夜而不被发现。

　　这样的人，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

　　“贝尔托查到了什么？”他问。

　　“近一个月，地下炼金坊陆续流入一批‘童声吟唱录音’。”梅拉妮咬牙，“用特制水晶刻录，内容全是无词的摇篮曲，但听久了会头痛、幻视。买家署名——‘献给沉眠之主’。”

　　莱恩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那枚残破的婚戒。

　　它曾属于莉娜，也是唤醒亡魂的关键信物。

　　他轻轻摩挲内圈磨损的纹路，闭眼集中精神。

　　刹那间，系统自动激活。

　　【环境关联度提升】

　　【目标坐标锁定：旧港祭坛（北纬41°，潮汐共鸣区）】

　　一行淡金色词条缓缓浮现，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感，甚至隐隐有脉动般的节奏，如同心跳。

　　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旧港祭坛——正是三年前他作为脚夫搬运第一具贵族尸体的地方。

　　那具“溺亡”的男爵尸首冰冷僵硬，口中却含着一朵不该出现在冬季的蓝鸢尾花。

　　就在触碰尸体的瞬间，万物词条系统觉醒，他看穿了凶手是男爵夫人的情人，藏在壁炉后的毒针机关。

　　那是他命运的起点。

　　可现在，系统在说：那不是终点，而是循环的锚点。

　　“他们选我，不只是因为我会反抗。”莱恩睁眼，眸光森寒，“是因为我曾在那个地方，亲手触碰过死亡仪式的第一环。”

　　第二日深夜，三人悄然抵达老船夫奥森的栖身之所——一艘倾覆锈蚀的渔船，半埋在泥沙之中，像具被遗弃的巨兽骸骨。

　　门开时，一股陈年鱼腥混着草药腐味扑面而来。

　　奥森坐在煤油灯下，独眼蒙着油布，手中握着一只古旧铜铃，不停轻晃，发出极细微的“叮”声，短促、断续，像是在数心跳。

　　“三十年前我也见过这阵势。”他嘶哑开口，没抬头，“孩子接连失踪，河面浮尸不说遗言，只张着嘴，像被人抽走了声音。后来有人说，听见祭坛下面有哭唱……是娃娃们的声音，在念安魂曲。”

　　他抬起手，将一张泛黄海图推到桌上。

　　纸面褶皱不堪，边缘焦黑，中央一片礁石区被浓墨彻底涂黑，只有一条虚线蜿蜒其上，末端标着一个血点。

　　“只有满月落潮时，水下石阶才会露出。”奥森低语，“但你若听见第三声铃响还没回头——就别再往前了。那是送葬铃，不是引路灯。”

　　莱恩盯着地图，伸手接过铜铃。

　　系统立刻响应：

　　【物品：招魂铃（残损）】

　　【材质含‘静音苔’结晶】

　　【用途：封印濒死孩童的尖叫，防止灵魂逸散过早】

　　【历史记忆片段：十二次仪式，十三个孩子，最后一次……是你搬运的那具尸体口中蓝鸢尾的来源】

　　莱恩的手指猛地收紧。

　　原来如此。

　　每一次献祭，都需要“清白者目睹死亡”来点燃引信。

　　而他三年前的那次搬运，根本不是偶然。

　　他是被引导的，是仪式的一部分，是见证者，也是未来继承者的候选。

　　他们让他觉醒系统，是为了让他一步步走进这个局。

　　当夜子时，潮位降至最低。

　　小舟划破漆黑水面，驶向地图上的禁地区域。

　　沿途漂浮着腐烂的布偶、断裂的手铃，甚至有一只泡胀的小鞋，系带缠绕着水草，随波轻晃。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腐败甜香交织的腥臭，令人作呕。

　　按图索骥，他们在一处沉没码头下方发现了隐秘石阶，层层向下，没入深渊般的水中。

　　刚踏上第一级台阶，系统骤然震颤。

　　【当前环境污染度：52%】

　　【警告：声波共振可激活陷阱】

　　【检测到高频潜伏振动源——骨笛阵列（休眠状态）】

　　莱恩立即抬手示意噤声。

　　前方黑暗中，数十根石柱林立，其间悬吊着无数由指骨与肋骨串成的笛管，交错如网。

　　稍有声响，便会引发连锁鸣响，而那种声音——据贝尔托翻阅的禁忌典籍记载——能直接撕裂耳膜，诱发癫狂。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金属片——仿制当年运尸工佩戴的身份布牌，材质特殊，无磁无响。

　　轻轻一弹，射向侧壁。

　　“嗡……”

　　骨笛微颤，尘埃簌簌落下，却未齐鸣。

　　众人屏息，贴墙而行。

　　就在最后一人踏入安全区的刹那，身后整片区域轰然塌陷，石柱崩裂，骨笛齐啸而出——尖锐、凄厉、非人所能承受的音浪炸开，震得水面翻涌如沸！

　　但他们已安然通过。

　　石阶尽头，一道巨大拱门矗立水底岩壁之中，表面覆盖着厚厚青苔与贝壳，隐约可见浮雕轮廓：五根扭曲图腾柱环绕中央祭坛，柱身布满痛苦面孔，每张嘴里都塞着一小块银箔……

　　莱恩站在门前，雨水顺着发梢滴落。

　　系统无声刷新：

　　【新词条解锁：静默献礼——言语即罪，童声为祭】

　　【倒计时启动：距离下次月相共鸣，剩余67小时】

　　他缓缓抬起手，抚上冰冷石面。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扛尸求生的脚夫。

　　他是来终结轮回的。

　　地底神殿的空气仿佛凝固成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莱恩脚尖落地，碎石轻响，在这死寂中却如惊雷炸裂。

　　他站在祭坛台基之上，俯视着摩洛克·鸦喉那张半人半蛙、布满黏液的脸。

　　血色残月投影已碎，银钉嵌在黑石中央，像一颗被钉死的心脏，缓缓渗出暗红雾气。

　　【污染度下降至41%】

　　【建议封印节点：五柱共鸣点】

　　系统词条如钟声回荡，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引意味。

　　莱恩的瞳孔微缩，目光扫过五根图腾柱——每一根都由无数孩童乳牙与深渊岩熔铸而成，表面浮现出痛苦扭曲的面孔，嘴唇紧绷，仿佛承受千年哀嚎。

　　而那些塞在嘴里的银箔，此刻正微微震颤，像是被某种无形之力催动，即将撕裂而出。

　　“你以为你能阻止？”摩洛克嘶吼，鳃裂剧烈开合，权杖上的独眼翻转，竟流出两道黑泪，“‘双瞳之钥’，你每一步都在应验预言！看见、行走、反抗……正是仪式最完美的燃料！”

　　话音未落，地面再度龟裂，血咒荆棘从缝隙中狂涌而出，如同活蛇般缠向莱恩脚踝。

　　但他早已预判——就在系统提示浮现的刹那，他的大脑已将五柱位置、砖纹走向、气流变化尽数推演。

　　左三步，踏非对称砖纹。

　　他身形一闪，竟借荆棘扑击之势反蹬石柱，凌空翻转，手中第二枚银钉已夹于指间。

　　这是春日祭典上曾焚烧邪物的圣焰蔷薇碎片重铸之物，专克阴秽灵体。

　　银光划破幽暗，直射最近一根图腾柱顶端！

　　“铛——！”

　　一声清鸣响彻神殿，宛如晨钟破夜。

　　银钉贯穿图腾柱心，整根石柱剧烈震颤，表面浮雕面容骤然扭曲，发出无声尖啸。

　　那块塞在口中的银箔猛地弹出，化作飞灰。

　　紧接着，柱体裂开一道细缝，从中溢出大量漆黑雾气，似有无数微弱哭声挣扎逸出，旋即消散于风中。

　　【首柱封印成功】【污染度降至36%】【警告：剩余四柱进入活性预警状态】

　　系统词条接连刷新，节奏加快，仿佛也在感知到某种觉醒的威胁。

　　神殿陷入短暂寂静，唯有水滴从穹顶坠落，敲在黑石上，声声入耳。

　　梅拉妮趁机冲向托比所在石壁，贝尔托紧随其后，用炼金酸液腐蚀锁链。

　　托比的身体冰冷僵硬，眉心与双瞳处的符文仍在缓慢蠕动，如同活物在皮下爬行。

　　他的呼吸几乎不可察觉，唇色泛青，指尖发紫。

　　“他还活着……但不是以正常的方式。”梅拉妮低声说，手指探向托比颈侧脉搏，眉头越皱越紧。

　　莱恩落地，喘息微重，雨水与冷汗混杂滑落额角。

　　他望着那根被封印的图腾柱，火焰熄灭后的余烬还在飘散。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这片神殿，这场仪式，这个轮回——从来就不只是杀戮与献祭。

　　而是等待一个“能看见真相的人”亲自走完所有路径，把钥匙交到深渊手中。

　　而现在，他不仅没交，还拔掉了第一颗钉子。

　　风穿废墟，一只纸鹤卡在断柱缝隙，微微颤动，翅膀上隐约浮现一行褪色墨迹：

　　“下一个，是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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