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初雪预告

　　清晨七点，冬日的阳光带着一种慵懒的清澈感，勉强穿透覆着一层薄雾的玻璃窗，在浅色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块。公寓里暖气开得很足，与窗外的寒冷形成两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的焦香和现磨咖啡醇厚的苦涩气息，交织成一种安稳踏实的日常味道。

　　林小夕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身前摆着一个矮矮的小木几，上面摊开着她的数位板和散落几张画稿草图。她咬着一片涂满草莓果酱的吐司，眼神却专注地盯着屏幕，指尖在压感笔上飞快地移动，勾勒着一条裙摆的褶皱。即便是在家休息的周末早晨，她也很少让自己完全闲下来，灵感来了便要立刻抓住。

　　厨房的方向传来轻微的响动，是顾夜白在准备早餐。他穿着简单的灰色家居服，身形挺拔，即便是在做这些琐碎家事时，也自带一种难以忽视的沉静气场。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眉宇间比平日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紧绷，像是在思考某个极其重要的项目方案。

　　他将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和两根煎香肠放进餐盘，与两杯咖啡一起端到小几上，然后在小夕身边坐下。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打扰到她。

　　“先吃，等下再画。”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刚起床不久的一丝沙哑，听起来格外性感。

　　“马上就好，最后一笔！”林小夕头也没抬，手下不停，“这个光影感觉对了，不能断。”

　　顾夜白没有催促，只是拿起自己那杯黑咖啡喝了一口，目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阳光在她微卷的睫毛上跳跃，映出一小片金色的阴影。她微微蹙着眉，嘴唇因为专注而无意识地微微嘟起，像个遇到难题的孩子。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涌过他的胸腔，柔软得不可思议。

　　这就是他想要永远守护的画面。他的女孩，在他的领地里，安心地追逐着她的梦想。

　　几分钟后，林小夕终于满意地放下压感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像只餍足的猫咪。“搞定！早安呀，顾先生。”她转过身，笑嘻嘻地凑过去，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带着草莓酱甜味的吻。

　　“早安。”顾夜白眼底漾开笑意，将属于她的那份早餐推近些，“快吃，要凉了。”

　　两人安静地用餐，偶尔交谈几句，内容无非是今天有什么安排，或者晚上想吃什么。这种平淡的日常，对于经历过风雨的他们而言，是弥足珍贵的幸福。林小夕用叉子戳着香肠，絮絮叨叨地说着接下来一个插画项目的构思，顾夜白大多数时间只是听着，偶尔给出简短却一针见血的建议。

　　饭后，顾夜白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平板电脑，习惯性地浏览当日的新闻和日程。林小夕则收拾好碗碟，哼着不成调的歌走向厨房水池。

　　就在这时，顾夜白滑动屏幕的手指微微一顿。他的目光停留在天气预报的页面上。未来三天，本市将迎来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强降雪，预计持续时间长，雪量可观。预报图上一片醒目的雪花标志，旁边标注着“初雪”二字。

　　“初雪……”他无意识地低语出声，声音很轻，几乎消散在暖气的微响中。

　　但这细微的声音还是被林小夕捕捉到了。她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带着惊喜：“嗯？要下雪了吗？真的假的？”她快步走过来，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凑到顾夜白身边，看向平板屏幕。

　　“哇！真的是初雪预报！”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落入了星辰，“太好了！我最喜欢下雪天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去堆雪人，打雪仗！还要买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和烤红薯！”

　　她兴奋地规划着，脸颊因为期待而泛着红晕，整个人都鲜活明亮起来。顾夜白侧头看着她，被她纯粹的快乐所感染，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伸出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嗯，都依你。”他低声应着，目光却再次落回那“初雪”的预报上，眸色深沉了几分。

　　初雪。

　　在他的心里，这两个字瞬间与另一个更重要、更隐秘的计划紧密联系在了一起。他记得不知在哪里看到过一种说法，初雪天告白或求婚，会得到上天加倍的祝福，让爱情永恒纯洁。这原本是他这种理性主义者嗤之以鼻的无稽之谈，但此刻，看着身边笑靥如花的女孩，他忽然觉得，或许相信一次也不错。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再也无法平息。一个清晰而坚定的想法在他脑中形成——就在初雪那天。

　　他要向她求婚。

　　这个决定让他心跳骤然加速，一股混合着紧张、期待和巨大喜悦的情绪瞬间席卷了他。他揽着小夕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怎么了？”林小夕敏锐地感觉到他瞬间的紧绷，仰起脸看他，眼神带着询问。

　　顾夜白迅速收敛心神，垂下眼睑，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再抬眼时，已恢复了平时的平静。“没什么，”他语气平淡，“只是在想，下雪天开车要更小心。”

　　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林小夕不疑有他，注意力又回到了对初雪的憧憬上：“没关系呀，要是雪太大，我们就在家待着，煮火锅，看电影！反正只要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开心！”

　　她的依赖和满足如此直白，像一道暖流，熨帖着顾夜白的心。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低声承诺：“好，无论下不下雪，都会和你在一起。”

　　然而，内心的波澜却无法轻易平复。求婚的计划像一颗被点燃的火种，在他胸腔里灼灼燃烧，催促着他立刻行动。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可以拖延的项目，它需要最周密的策划和最万无一失的执行。

　　他需要帮手。一个绝对可靠，并且最了解小夕喜好的人。

　　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人选——苏晓琪。小夕的那个活泼过头却无比忠诚的闺蜜。

　　这个念头让他有些微的不自在。他一向习惯独来独往，掌控一切，极少主动寻求帮助，尤其是这种极其私人的事情。但为了给小夕一个完美无憾的回忆，他必须放下这点不必要的矜持。

　　他看了一眼重新回到厨房哼着歌洗碗的小夕，下定决心。他拿起手机，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向书房，仿佛只是去处理工作邮件。

　　关上书房的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他靠在门板上，深吸了一口气，才解锁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苏晓琪的名字。指尖在拨号键上悬停了几秒，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发送文字信息。这样显得更正式，也给他留足了组织语言的余地。

　　他斟酌着用词，一条信息编辑了又删，删了又改，力求简洁、清晰，又不失郑重。

　　顾夜白：“苏小姐，你好。我是顾夜白。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请你帮忙。请问你今天下午三点左右是否方便？希望能当面详谈。地点可以由你定。”

　　信息发送成功。顾夜白将手机握在手中，感觉掌心似乎有些潮湿。这种陌生的、类似于等待审判的紧张感，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他甚至不确定苏晓琪会作何反应，是会大惊小怪，还是会觉得他太过突兀？

　　时间仿佛变得格外缓慢。他听着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声，目光落在窗外灰蓝色的天空上，那场即将到来的初雪，此刻在他眼中，已经变成了一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战役倒计时。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终于亮起，震动了一下。

　　顾夜白立刻低头看去。

　　苏晓琪：“啊啊啊啊啊！是顾大神！！！方便方便！非常方便！【激动转圈.jpg】地点就定在学校旁边那家‘转角咖啡馆’怎么样？安静又暖和！三点我一定到！！！”

　　一连串的感叹号和表情包，充分体现了信息那头之人的激动程度。顾夜白看着屏幕，几乎能想象出苏晓琪此刻手舞足蹈的样子。他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动，甚至逸出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带着点无奈，也带着点……放松。

　　还好，第一步，算是顺利迈出了。

　　他回复了一个简短的“好，到时见。”，然后收起了手机。

　　重新推开书房门走回客厅时，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那个冷静自持的顾夜白。林小夕正好洗完碗，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看到他，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忙完啦？”

　　“嗯，一点小事。”顾夜白走过去，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毛巾，帮她擦拭着溅到手腕上的水珠。动作细致温柔。

　　林小夕享受着这份体贴，眯着眼笑：“那下午我们干嘛？要不要去看场电影？或者去新开的那家书店逛逛？”

　　顾夜白动作未停，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异常：“下午我可能要出去一趟。公司临时有点急事，需要我去处理一下。”

　　“啊……这样啊。”林小夕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好吧，那你忙你的。我在家画画等你回来。”

　　她对他工作上的“急事”早已习以为常，丝毫没有怀疑。只是，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顾夜白垂下的眼眸中，快速闪过一抹复杂的光。那里面有心虚，有歉意，但更多的，是一种为了创造更大惊喜而必须暂时隐瞒的坚定。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无名指的指根——那个不久之后，将会被一枚象征着永恒承诺的戒指所占据的位置。

　　“嗯，我尽快回来。”他低声说，像是在对她承诺，又像是在对自己宣誓。

　　窗外，天色依旧，但一场关于爱与未来的秘密风暴，已然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周末上午，悄然拉开了序幕。而此刻浑然不觉的林小夕，只是依恋地靠在他怀里，规划着属于他们两人的、寻常却温暖的冬日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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