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跨年之夜

　　除夕的暮色如同一位技艺精湛的画家，将靛蓝、绛紫与最后一抹金红肆意挥洒在天际，最终融为一片庄严的宝蓝色丝绒，其上开始零星点缀起钻石般的寒星。整座城市仿佛被注入了某种雀跃的兴奋剂，街道两旁火树银花，霓虹闪烁，巨大的电子屏上跃动着迎新年的倒计时，每一扇亮着暖光的窗户后，都藏着一个关于团圆与期许的故事。寒流精准南下，空气干冷刺骨，呵出的白气在路灯下凝成转瞬即逝的雾团，天气预报中那场被赋予了特殊意义的初雪，如同一位即将压轴登场的主角，让这个辞旧迎新的夜晚充满了宿命般的、令人心弦微颤的期待。

　　林小夕站在公寓宽敞的落地窗前，身上是一件触感柔软的乳白色高领羊绒衫，外罩一件正红色及膝双排扣毛呢大衣，领口系着同色系的格纹围巾，衬得她未施粉黛的脸庞愈发清透纯净，眼眸里映照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与远处广场上汇聚成一片光海的灯火，亮得惊人。一种混合着节日欢愉与某种更深层悸动的情绪，在她心间轻轻鼓荡。锁骨处，那枚设计独特的雪花项链传来恒定而冰凉的触感，如同一个无声的密码，时刻提醒着她顾夜白那句低沉而郑重的“初雪之时，记得戴上它”的约定，这让她对这个夜晚的期待，远远超越了寻常的跨年庆祝，蒙上了一层隐秘而甜蜜的纱幔。

　　顾夜白从书房缓步走出，他已换上了一身量身定制的深海军蓝精纺羊毛西装，外搭同色系的cashmere长款大衣，身姿挺拔如松，气质清冷卓然，细节处无一不彰显着低调的奢华与一丝不苟的严谨。他无声地走到小夕身后，伸出手臂，以一种充满占有欲却又无比温柔的姿态环住她纤细的腰肢，线条利落的下巴轻轻搁在她散发着淡雅香气的发顶，目光与她一同投向窗外那片浩瀚璀璨、如同打翻了珠宝盒的都市夜景。

　　“在紧张？”他低声问，嗓音比平日更显低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被刻意压制过的沙哑。

　　小夕微微摇头，将身体的重心完全交付于他温暖坚实的怀抱，感受着他胸腔下平稳有力的心跳节奏，心底那片原本因期待而泛起的微澜奇异地被抚平，化作一片温软的安宁：“是兴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晚会发生很特别、很特别的事情。”她顿了顿，仰起头，清澈的眼眸在窗外霓虹的映照下，流转着琥珀色的光晕，直直望进他深邃的眼底，“我们真的要去山顶广场跨年吗？新闻里说，那边现在已经人山人海了。”

　　“嗯。”顾夜白给出了简洁的肯定，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不着痕迹地收紧了一分，他的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楼宇，精准地投向远处那座在夜色中显出深黛色轮廓的云顶山，那里，有他耗费无数心力、只为她一人搭建的、真正的舞台。“秦浩和苏晓琪下午就提前上山了，说是抢占了绝佳的位置。那里视野开阔，能俯瞰全城夜景，而且……或许能第一时间迎接初雪的降临。”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汇入前往云顶山的车流，越靠近山脚，道路越发拥挤，空气里弥漫的节日热浪仿佛透过车窗缝隙钻了进来。车载音响里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章，试图在喧嚣中开辟出一方静谧。小夕望着窗外熙攘喧闹的人潮与缓慢移动的车龙，最初那份因未知而生的浮躁，在顾夜白始终沉稳的驾驶姿态和车内安定人心的音乐抚慰下，渐渐沉淀为一种更为扎实的期待。她悄悄侧目，凝视着顾夜白专注开车的侧脸，冷硬流畅的线条在窗外流动的光影雕刻下，显得格外深刻，一种无声而强大的安全感将她密密包裹。

　　车子并未驶向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主广场入口，而是在半山腰一处设有安保岗亭的僻静岔路拐入，经过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恭敬的确认后，驶上了一条明显是私人领域、蜿蜒静谧的内部车道。道路两旁是冬日里枝干遒劲的林木，在车灯照射下投下斑驳婆娑的暗影，迅速将山下的鼎沸人声隔绝开来，仿佛瞬间切换了时空。

　　“咦？我们不是去主广场吗？”小夕望着窗外愈发幽静的环境，疑惑地眨了眨眼。

　　“秦浩特意找了关系，弄到了一处不对外开放的观景平台，说是人少清静，视角独一无二。”顾夜白目视前方，语气平稳自然，听不出丝毫破绽。

　　小夕闻言，心底那点疑惑立刻被对“独一无二”景致的好奇所取代。当轿车最终稳稳停在那处被精心妆点过的临崖观景平台前时，她推开车门，踏入这片仿佛被施了魔法的空间，不由得轻轻吸了一口气。平台之上，光线是经过精心计算的柔和暖黄，缠绕在栏杆上的常春藤间缀满了细小的、如同星子般的LEd灯串，与远处那片铺陈至天际线的、灿烂夺目的城市全景交相辉映，壮阔与静谧在此处达成了完美的平衡，美得令人心醉。

　　“这里……太美了！”她由衷地发出惊叹，瞬间被这超乎想象的景致俘获。

　　早已等候在此的苏晓琪和秦浩立刻迎了上来。苏晓琪穿着一件极其醒目的樱花粉长款羽绒服，脸上洋溢着一种混合着兴奋与紧张的红晕，她几乎是扑过来亲热地挽住小夕的胳膊，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怎么样宝贝儿？这地方绝了吧！可是秦浩托了好几层关系才搞定的！绝对是今晚全城最牛观景位，没有之一！”

　　一旁的秦浩配合着露出一个略带得意的笑容，眼神却飞快地与顾夜白交汇了一瞬，那其中蕴含的意味，只有他们彼此明了。

　　平台一侧的休息区，铺着厚实的格纹毛毯，摆放着舒适的户外沙发，旁边的小几上备着冒着袅袅白烟的热饮和几样造型精巧的茶点。四人围坐，捧着温热醇香的热巧克力，天南地北地闲聊着，等待着那个临界时刻的到来。山下主广场的方向，如同一个巨大的能量场，隐约传来数万人齐声倒计时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如同持续拍打岸礁的海潮，汹涌地漫上山巅。气氛看似松弛惬意，但小夕纤细的神经还是捕捉到了些许异样——顾夜白比往常更加沉默，他握着马克杯的修长手指，指节偶尔会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目光总会不自觉地飘向那片仿佛在沉默中积蓄着力量的、沉郁的夜空。而苏晓琪，则表现得异常活跃，甚至有些喋喋不休，像是在用声音织成一张网，试图掩盖某种呼之欲出的秘密。

　　当时针与分针在表盘上缓缓重叠，指向午夜零时，山下的声浪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巨型屏幕上的数字跳动通过空气隐隐传来，如同集体心跳的鼓点：

　　“十！”

　　“九！”

　　“八！”

　　……

　　平台上，秦浩和苏晓琪也跟着站起身来，面向城市的方向，用尽全力大声跟着倒数，他们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变形。小夕也被这席卷天地的热情所感染，站起身，走到平台边缘，望向脚下那片由无数光点汇成的、流动的银河，眼眸被映照得熠熠生辉，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山间草木清香的空气，清亮的声音加入其中：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从山下轰然爆发，仿佛要冲破云霄。几乎在同一瞬间，城市各个预定的燃放点，无数烟花拖着耀眼的尾光尖啸着升空，在漆黑的天鹅绒幕布上轰然绽放，金菊、红牡丹、紫罗兰……千姿百态，绚烂夺目，将整片夜空渲染得流光溢彩，恍如白昼。光影变幻，映照在每一张仰望的脸上。

　　“新年快乐，小夕。”顾夜白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共同凝视着眼前这极致的喧闹与辉煌。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温暖的涓流，清晰地穿透喧嚣，流入她的心田。

　　“新年快乐，夜白！”小夕转过身，脸上绽放出比烟花还要灿烂明媚的笑容，眼中倒映着漫天流转的华彩，毫无保留地映照出她的幸福。

　　然而，就在这旧岁与新年完成交替、烟花表演达到最恢弘顶点的时刻，一件远比烟花更令人心魂震颤的奇迹，静悄悄地降临了。

　　一点冰凉、细微、如同天使羽毛般的触感，带着上天矜持的问候，轻轻吻上了小夕仰起的、光洁的额头。

　　她微微一怔，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下意识地抬起带着毛线手套的手，去触碰那瞬间融化的小小冰晶。

　　紧接着，第二片，第三片……无数洁白、晶莹、形态各异的雪花，自被烟花映照得五彩斑斓的深邃夜空中，悠然地、不疾不徐地、如同奔赴一场亘古的约定，纷扬而落。

　　初雪，竟真的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翩然而至。

　　震耳欲聋的烟花爆炸声仿佛在刹那间被调低了音量，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奇特的慢镜头。小夕呆呆地凝视着那些纯净的白色精灵，它们穿过绚烂却短暂的烟花雨，执着地、安静地，飘落在她的睫毛上，沾染在她微红的脸颊，栖息在她红色大衣的肩头……她锁骨间那枚雪花项链，在烟花的余晖与初雪纯净光芒的映衬下，折射出愈发迷离、圣洁的光晕。

　　“初雪的时候，记得戴上它。”

　　顾夜白的话语在她耳边清晰地回响起来。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攥紧，随即又以失控的速度疯狂擂动，一股强烈到让她浑身微微战栗的预感，如同高压电流般窜过四肢百骸。她猛地转过头，目光直直地撞上身旁的顾夜白。

　　他正静静地、深深地凝视着她，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以及她惊愕失措、却又被巨大期待点亮的容颜。那里面，先前所有刻意隐藏的紧绷与犹疑都已消散殆尽，只剩下一种历经漫长等待与精心筹备后、沉淀下来的、无比温柔的坚定与决然。

　　就在这一刹那，平台上的光影，发生了魔术般的变化。

　　原本营造氛围的柔和背景灯光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下一瞬，数道温暖而无比精准的舞台级聚光灯束，如同神只投下的目光，骤然从天而降，将并肩而立的他们两人，以及周围那漫天飞舞、如同活跃精灵般的雪花，一同笼罩在一个绝对光明、绝对聚焦、充满了仪式感的神圣光圈之内。与此同时，那首她无比熟悉、旋律早已刻入灵魂的《星光予你》，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恢弘而深情的交响乐编曲版本，从隐藏在平台各处的顶级音响系统中磅礴涌出，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瞬间压过了远处残余的喧嚣，直直叩击在她心扉最柔软的地方。

　　小夕的呼吸在那一刻彻底停滞，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冲上眼眶，模糊了视线。她透过朦胧的水光，难以置信地望向身边的男人。

　　而他，就在这天地为证、初雪为序、深情乐章环绕的极致浪漫之中，在她泪水涟涟、充满了震撼与期盼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屈下了他向来挺拔如松的左膝，单膝跪在了那片刚刚覆上一层晶莹薄雪、如同天然绒毯的地面上。

　　他从大衣内侧贴近心脏的口袋里，取出了那个她曾在商场转角惊鸿一瞥、魂牵梦萦的深海蓝色丝绒戒指盒。

　　“小夕，”他抬起头，雪花落在他浓密的眉睫上，落在他宽阔的肩头，融化在他因紧张而微微滚动的喉结处。他的声音透过深沉动人的音乐，清晰而沉稳地，带着一种仿佛淬炼了千年的郑重与承诺，传入她耳中，也传入这寂静喧嚣的夜空：

　　“从我认定你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才仿佛被真正点亮。你是我理性世界里的唯一感性，是我精密计划中，最美好的意外。这枚戒指，融合了属于我们的星辰、雨夜和所有心动的记忆。我想请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余下的所有时间，去守护你的笑容，实现你所有的梦想。”

　　他的话语顿了顿，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星辰坠落，有银河翻涌，最终凝聚成一片深不见底、只为她一人存在的温柔海洋。他轻轻打开了那个丝绒戒指盒——

　　一枚设计极致独特、工艺登峰造极的铂金钻戒，在聚光灯与雪光的共同亲吻下，迸发出令人无法逼视的璀璨光芒。主钻切割完美，火彩夺目，而戒圈上巧妙镶嵌、勾勒出的星辰轨迹、雨伞轮廓与她名字缩写“Lxx”的艺术变形，无不诉说着独属于他们的、不可复制的爱情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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