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那一刀的风情

　　曹大镖头跟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一路借着阴影和残破建筑的掩护，七拐八绕，总算暂时甩掉了可能存在的追踪。他感觉体内内力贼去楼空，手臂上的伤口也火辣辣地疼，急需找个地方喘口气，处理一下伤势。

　　他瞄见不远处有个半塌的、看起来像是堆放杂物的破屋子，门都掉了一半，里面黑漆漆的，应该没人。也顾不上那么多，他一个闪身就钻了进去，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大口喘息起来。

　　这杂货间里堆满了破箩筐、烂渔网之类的玩意儿，灰尘积了老厚，一股子霉味。曹大镖头刚摸出金疮药，准备给手臂上药，忽然，他全身汗毛倒竖！

　　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从背后袭来！不是忘忧门那种阴冷的杀气，而是一种……如同被洪荒猛兽盯上的、充满野性和压迫感的气息！

　　他想也不想，几乎是本能地向前一个翻滚，同时剩下的左手并指如剑，凝聚起刚刚恢复的一丝丝内力，就要向后点去！

　　“小子，反应不慢。”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很久没说过话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同时，一股柔和却沛然难当的力量传来，轻轻巧巧地就化解了他那无力的指风，并且按住了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曹大镖头心中骇然！这力量……远超之前的忘忧门杀手！绝对是炉火纯青境，甚至更高！完了，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这兽王庄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

　　他艰难地扭过头，借着从破门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清了身后之人。

　　那是一个身材极其魁梧雄壮的大汉，乱糟糟的头发和虬结的胡子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依旧精光四射、如同猛虎般的眼睛。他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但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山岳般的沉稳和压迫感。

　　关键是，这人身上没有杀气，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审视。

　　“你……你是谁？”曹大镖头声音干涩地问道，内力暗中运转，准备随时拼命。

　　大汉没有回答，反而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目光在他手臂的伤口和略显狼狈的衣着上扫过，沉声道：“外面那些忘忧门的杂碎，是冲你来的？”

　　曹大镖头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大汉可能不是忘忧门一伙的？他心思电转，试探着回答：“应该是吧。我误闯了这里，被他们埋伏了。”

　　大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变得复杂。他松开了按住曹大镖头肩膀的手，叹了口气：“此事因我而起。他们是冲着我肖在飞来的。”

　　肖在飞？！

　　曹大镖头眼睛瞬间瞪圆了！眼前这个看起来像个落魄野人的虬须大汉，就是那个传闻中“娶女儿”、“杀庄客”的鬼父疯子肖在飞？！这画风……跟他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啊！说好的变态阴鸷呢？这哥们看起来更像是个受了委屈的猛张飞啊！

　　“你……你就是肖庄主？”曹大镖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肖在飞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虚名而已，如今的兽王庄……你也看到了。”他顿了顿，看向曹大镖头，语气带着一丝决绝：“小子，你身手不错，能从那帮杂碎的埋伏里脱身。待会儿我想办法引开他们，你趁机快走，离开兽王庄，永远别再回来。”

　　曹大镖头又是一愣。这肖在飞……居然要牺牲自己给他创造逃跑的机会？这跟他听到的传闻简直是南辕北辙啊！

　　“肖庄主，何必如此？”曹大镖头皱眉，“我们一起冲出去，未必没有机会！”

　　肖在飞却坚定地摇了摇头，那双猛虎般的眼睛里，此刻竟流露出一种深沉的悲哀和固执：“不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有些债，总要有人去还。他们是我引来的祸水，不能连累无辜。你走吧。”

　　他看着曹大镖头年轻的面庞，仿佛想起了什么，声音低沉地开始讲述：

　　“这兽王庄，是我父亲创下的基业。他老人家武功高强，更难得的是内外兼修，为人豪爽，广交天下好友。那时的兽王庄，宾客盈门，庄客众多，虽然鱼龙混杂，却也生机勃勃。”

　　“后来，父亲去世，我接手了庄子。虽然能力不及父亲，但也算兢兢业业，守着这份家业。直到……我遇到了他们。”

　　肖在飞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和痛苦。

　　“那是在一次外出时，我救下了一对自称是兄妹的落难之人，哥哥叫顾桐源，妹妹叫顾桐羽，真名叫沈君。他们当时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我见他们可怜，便将他们带回庄中救治。”

　　“顾桐源能言善道，精明能干，伤愈后便留下来帮我打理庄务，很快就成了庄子的大总管。而顾桐羽……沈君她……”肖在飞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她温柔善良，如同空谷幽兰。日久生情，后来……她嫁给了我。”

　　曹大镖头静静地听着，他能感觉到，肖在飞对那位沈君，是真心爱恋。

　　“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庄子事务有顾桐源打理，井井有条；回到家，有沈君嘘寒问暖。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而幸福地过下去……”

　　肖在飞的声音骤然变冷，带着刻骨的恨意。

　　“可我错了！我引狼入室！那顾桐源，根本就是个包藏祸心的白眼狼！他接近我，照顾沈君，全都是为了夺取兽王庄！他根本不是沈君的哥哥！他们原本是一对恋人，是为了报复某个仇家才伪装成兄妹流落江湖！顾桐源让沈君假意接近我，嫁给我，就是为了从内部掌控兽王庄！”

　　“什么？！”曹大镖头听得心头震动，这剧情，也太狗血了吧！替身恋人？复仇剧本？

　　“那沈君姑娘……”曹大镖头忍不住问。

　　肖在飞脸上露出一丝复杂难言的表情，有痛苦，也有那么一丝……欣慰？

　　“沈君她……起初确实是听从顾桐源的安排。但后来，她是真的……爱上了我。”肖在飞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她不想再欺骗我，不想再帮着顾桐源夺我的基业。她甚至……偷偷停掉了顾桐源让她一直服用的避孕草药，想要为我生下一个孩子，彻底斩断与过去的联系。”

　　“我们有了孩子，就是肖恩。”提到女儿，肖在飞的眼神柔和了一瞬，但随即又被无尽的怒火和悲伤淹没。

　　“顾桐源发现沈君背叛了他，爱上了我，还怀了我的孩子，他彻底疯了！他认为是沈君毁了他多年的谋划！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中，他……他失手掐死了沈君！然后，他贼喊捉贼，诬陷是我杀了沈君，煽动部分被他收买的庄客叛乱！”

　　肖在飞的双拳紧握，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浑身散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暴戾气息。

　　“那一夜……兽王庄血流成河。我带着依旧忠于我的庄客，拼死平叛。庄客死伤惨重……很多熟悉的面孔，都倒在了血泊里……最终，虽然平息了叛乱，但顾桐源那个畜生，却趁乱逃走了！”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虎目之中，燃烧着熊熊的复仇火焰。

　　“我找了他很多年，一直没有消息。直到最近，我才知道，他投靠了一个神秘势力，如今……他回来了！带着忘忧门的人回来复仇了！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逃走！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肖在飞的故事讲完了，杂货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昭示着他内心汹涌的情绪。

　　曹大镖头看着眼前这个被仇恨和悲伤折磨得形销骨立、却依旧如同磐石般坚定的汉子，心中原有的那些关于“鬼父”、“疯子”的传闻，瞬间烟消云散。

　　这分明是个被至亲背叛、痛失所爱、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可怜人！那些传闻，恐怕多半是顾桐源为了污蔑他而散布出去的！

　　“所以，你不能走。”肖在飞看着曹大镖头，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沉稳和决绝，“这是我与顾桐源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趁我现在还能引开他们，你快走！”

　　曹大镖头看着肖在飞那决绝的眼神，知道再劝无用。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肖庄主，你的故事很精彩，你的仇人也很该死。不过……”

　　他活动了一下还有些发麻的手臂，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当枪使，还有……被人埋伏。忘忧门那帮杂碎，刚才可是差点把我做成刺猬。这笔账，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迎着肖在飞有些错愕的目光，咧着嘴，笑容带着点痞气，眼神却异常认真：

　　“要不……咱们联手，干他娘的一票？你报仇，我出气，怎么样？”

　　第313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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