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最后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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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国公府。

  天刚擦亮。

  府里的气氛却比乱葬岗的后半夜还要死寂。

  徐承宗一宿没合眼。

  眼珠子里全是血丝。

  人跟疯牛一样。

  他死死瞪着跪在地上抖成筛糠的家丁。

  “你再说一次。”

  声音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太子什么时辰进的宫。又是什么时辰出来的。”

  “回。。。回国公爷。。。”

  那家丁是徐承宗安插在宫门当差的远亲。

  这会儿魂都快吓没了。

  “丑时三刻。太子的车驾到的乾清宫门外。寅时末。才出来。。。小的看的真真的。太子爷出宫时。手里。。。手里攥着个金灿灿的牌子。”

  “金牌。。。”

  徐承宗身子猛的一晃。

  一屁股坐回太师椅上。

  整个人都傻了。

  深夜闯宫。

  面见君父。

  手持金牌而出。

  这意味着什么。

  他比谁都清楚。

  那是皇帝的杀人执照。

  图穷匕见。

  那小子不打算跟他们玩虚的了。

  他要掀桌子。

  “完了。。。全完了。。。”

  一个伯爵瘫在椅子上。

  一张脸惨白的没半点血色。

  “他拿了金牌。随时能抄了咱们的家。都不用走三法司。”

  “怕个卵。大不了一死。”

  武清侯石亨猛的站起来。

  他一身横肉。

  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

  “横竖都是个死。是坐着等死。还是站着出去找条活路。你们自个儿选。”

  他扫了一圈。

  唾沫星子喷的到处都是。

  “咱们手里还有兵。京营十二团营。大半的指挥使都是咱们的人。他朱见济就算有金牌。还能把几万大军都杀了不成。”

  这话跟一针扎在所有人心里。

  让他们从等死的绝望里。

  看到了一点活路。

  对啊。

  还有兵。

  “石侯爷说得对。”

  徐承宗也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眼里的血丝变成了疯狂的火。

  “他要我们死。我们就先让他死。”

  “国公爷。您的意思是。。。”

  “兵谏。”

  徐承宗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

  “他不是仗着皇帝的宠信。把咱们当畜生看吗。那咱们就逼着皇帝看清楚。这大明江山。到底是姓朱的再撑着。还是姓咱们的再撑着。”

  徐有贞一直没吭声。

  此刻才摇着扇子。

  阴恻恻的开了口。

  “国公爷这话不对。不是兵谏。是清君侧。”

  他停了一下。

  很满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自己身上。

  这才继续说。

  “太子年幼。被于谦。沈炼那帮奸臣蒙蔽。祸乱朝纲。残害忠良。我等世受国恩。不忍心看着江山完蛋。所以才起兵靖难。替陛下扫清身边的垃圾。这。才是大义名分。”

  好一个“清君侧”。

  这帽子一扣。

  谋反就成了靖难。

  叛逆就成了忠臣。

  在场的所有勋贵。

  眼睛都亮了。

  “妙啊。徐大人高才。”

  “对。我们是去清君侧。谁敢拦着。谁就是奸臣的同党。”

  “就这么干。”

  密室里的死气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

  是癫狂。

  徐承宗几步冲到那张巨大的京城防务图前。

  眼里只剩下杀气。

  “三日后。是京营换防的日子。到时候。我跟石侯爷。各自发动麾下最铁杆的三千营兵。打着换防的旗号。直扑东华门。其他人。再各自的营里响应。看住别的部队。不让他们出来搅局。”

  石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狞笑。

  “进了东华门。咱们直奔东宫。是生是死。就由不得他朱见济了。到时候。把于谦。沈炼的人头挂在午门上。看他皇帝老儿。是保儿子。还是保江山。”

  “就这么定了。”

  徐承宗一拳头砸在地图上。

  “传令下去。三日之后。起兵。清君侧。”

  一群被逼上绝路的赌徒。

  押上了他们最后的筹码。

  他们不知道。

  这场自以为是的反击。

  从一开始。

  就掉进了别人的眼睛里。

  当天深夜。

  京城。

  一处偏僻酒馆的后院。

  一个穿长衫留山羊胡的中年文士。

  在黑暗里焦躁的来回兜着圈子。

  他是魏国公府的首席幕僚。

  张敬。

  他跟了魏国公二十年。

  徐承宗放个屁他都知道是什么味儿。

  正因为这样。

  他才怕。

  他比谁都清楚。

  魏国公疯了。

  跟一个能拿出“丝钢背心”这种神仙东西的太子爷玩命。

  那不是找死。

  那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这条破船已经要撞上冰山。

  他不想跟着一起沉。

  吱呀一声。

  后院的柴门被推开。

  沈炼一身便装。

  一个人走了进来。

  张敬浑身一哆嗦。

  扑通就跪了下去。

  声音都变了调。

  “罪人张敬。叩见沈大人。”

  “起来吧。”

  沈炼的声音很冷。

  “东西带来了?”

  “带来了。带来了。”

  张敬连滚带爬的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着的小册子。

  双手举过头顶。

  “国公爷他们。。。他们要疯了。这是他们完整的兵变计划。时间。地点。兵力部署。参与的将领名单。全。。。全在里面了。”

  “我不想陪着他们一起死啊。沈大人。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求大人给条活路。”

  沈炼接过册子。

  打开飞快的扫了一眼。

  脸色瞬间铁青。

  他合上册子。

  看着地上抖成一团的张敬。

  淡淡的开口。

  “太子殿下有句话。让我带给你。”

  张敬猛的抬起头。

  “殿下说。良禽择木而栖。你今天的选择。很聪明。”

  沈炼的语气没半点波澜。

  “事成之后。你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你的家人。东宫会派人‘保护’起来。至于你。继续待在魏国公府。有什么动静。你知道该怎么做。”

  张敬听完。

  整个人都瘫了。

  对着黑暗重重的磕头。

  “罪人。。。谢殿下不杀之恩。谢殿下不杀之恩。”

  东宫。

  书房。

  灯火通明。

  朱见济坐在巨大的沙盘前。

  手里把玩着一枚刚雕好的小木卒。

  沈炼和郭勇站在他面前。

  两个人的脸色。

  一个比一个难看。

  “殿下。事情就是这样。”

  沈炼的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火气。

  “徐承宗这帮乱臣贼子。竟然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他们要造反。”

  郭勇更直接。

  上前一步。

  单膝跪地。

  声如洪钟。

  “殿下。请您下令。末将现在就带兵。踏平魏国公府。将这帮反贼一个个揪出来。就地正法。”

  “抓人?”

  朱见济笑了。

  他抬起头。

  看着面前两个急的快要喷火的左膀右臂。

  不紧不慢的把那枚小木卒。

  放在了沙盘上“东华门”的位置。

  “为什么要抓?”

  他的声音很轻。

  却让沈炼和郭勇同时懵了。

  “殿下。您的意思是。。。”

  沈炼有点不敢信自己的耳朵。

  “抓了他们。顶多是个谋逆未遂。朝堂上。总有那么些老糊涂会替他们求情。说不定最后就是杀几个带头的。罚酒三杯。不痛不痒。”

  朱见济站起来。

  绕着沙盘走着。

  眼神里闪着一种让沈炼和郭勇都陌生的光。

  那是猎人看着猎物走进陷阱的兴奋。

  “孤要的。不是挫败一场阴谋。”

  他伸出手指。

  在沙盘上轻轻一划。

  划出了一条从京营到皇城的死亡之路。

  “孤要的。是一场名正言顺的平叛。”

  “平。。。平叛?”

  郭勇的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没错。”

  朱见济脸上是冰冷的笑意。

  “他们不是想演一出‘清君侧’的大戏吗。好啊。孤就给他们搭个台子。让他们好好唱。”

  他看向郭勇。

  “你怕不怕。陪他们演这出戏?”

  郭勇先是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

  一股热血冲上头顶。

  他猛的一捶胸甲。

  大吼。

  “末将不怕。只要殿下一声令下。别说演戏。就是下刀山火海。末将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朱见济满意的点头。

  又转向沈炼。

  “沈先生。他们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要清的第一个‘奸臣’。就是你和于少保。你。怕不怕?”

  沈炼一口气憋在胸口。

  他看着眼前这个才九岁。

  却有妖孽心智的太子。

  心里除了震撼。

  就是敬畏。

  他终于明白。

  太子想要的。

  根本不是阻止一场兵变。

  他是要将计就计。

  把这场兵变。

  变成一个巨大的陷阱。

  一个能把所有旧勋贵势力一网打尽。

  顺便彻底清洗京营。

  把军权牢牢抓在手里的天赐良机。

  这是何等的气魄。

  何等的胆量。

  “臣。不怕。”

  沈炼躬身一拜。

  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臣只怕。这台戏太大。万一。。。惊扰了圣驾。”

  “父皇那边。孤自己去说。”

  朱见济走到沙盘前。

  拿起那枚代表“如朕亲临”的金牌。

  轻轻放在了代表“皇城”的最高点。

  “他们要清君侧。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机会。”

  “郭勇。你听令。”

  “末将在。”

  “从现在起。把我们安插在旧营的所有暗线全部激活。孤要你把这张网。织的密不透风。他们什么时候出营。从哪条街走。说了什么话。孤都要在第一时间知道。”

  “遵命。”

  “沈先生。”

  “臣在。”

  “你马上去办一件事。用兵部的名义。再三日之后。调动三千营和神机营的精锐。去城外通州‘协防操演’。动静要搞大。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京城最能打的两支部队。‘恰好’不在城里。”

  沈炼的眼睛猛的一亮。

  他瞬间懂了。

  这是在给叛军创造一个“京城防务空虚”的假象。

  引诱他们毫无顾忌的钻进口袋。

  “臣。明白了。”

  朱见济看着沙盘。

  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们想演戏。我们就把台子给他们搭好。”

  “灯火。观众。一样都不能少。”

  他伸出手指。

  轻轻推倒了代表魏国公府的那个小旗子。

  “只是这出戏的结局。得由孤来写。”

  “他们想要的。是清君侧。”

  “而孤要送给他们的。是一座坟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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