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殿下,请按流程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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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衙门。朱红大门,鎏金铜兽首衔环。
门里门外,两个世界。
门外是京师喧嚣,门里是大明最死气沉沉的泥潭。
台阶下,一个百户官服的年轻武官,第四次被顶了回来。
赵武,陈安澜从炮营提拔的心腹。
此刻,他脸皮涨红,眼睛里全是血丝。
“我说这位书办大人,第四天了!行行好,把批文给我签了吧!舰队几万兄弟等着这批家伙什救命呢!”
赵武的拳头攥的发白,语气里已经是压不住的火。
门口那书吏却连眼皮都懒的抬,拿茶盖一下下撇着浮沫,声音拖的老长。
“哎哟,赵百户,这话您都说了八百遍了,我耳朵快起茧子了。”
“不是我不给你办,是这流程,它就得这么走。”
他呷了口茶,舒服的眯起眼。
“军械调拨,国之大事。按我大明会典,得兵部下勘合,工部验批,武库司发牌,户部核销。。。这章,一个不能少。您现在只有格物院的单子,缺了兵部的勘合,我们工部,怎么给你凭空造文书?”
赵武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可我去兵部了!他们说必须先有工部的调拨文书,他们才能补发勘合!你们耍我呢!”
“哎,这可就不是我们工部的事了。”
那书吏把茶杯一放,两手一摊,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是兵部那边不懂规矩,我们也没办法不是?要不,您再跑一趟?出门左拐,走两里地就到,快得很。”
周围几个衙役书吏,发出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那眼神,赤裸裸的嘲弄。
这三天,他们就是这么把这个丘八,在兵部和工部之间来回踢。
赵武浑身都在抖。
他真想一拳砸烂这张油滑的脸。
可他不能。
他是军人,这是衙门,他背后是太子。
那口恶气,混着血丝,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好,好,好。。。”
他点了点牙,猛的转身就走。
那背影,全是压不住的火。
“这帮挨千刀的,在用祖宗规矩,刨大明的祖坟!”
赵武一路狂奔回京郊大营,见到太子时,这个战场上没掉过泪的汉子,眼圈通红,声音带了哭腔,把这几天的窝囊气全倒了出来。
指挥大帐内,针落可闻。
郭勇额头青筋一根根的蹦起,猛的一拍桌子。
上好的铁力木桌案,被他拍出一条裂缝。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殿下,末将请令,带一队弟兄,去平了那鸟衙门!砍下那帮狗官的脑袋当球踢!”
朱见济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
他听完了。
然后抬起眼。
那双眼睛里,是化不开的冰。
“踢皮球?”
“走流程?”
他吐出几个字,整个大帐的温度都降了下去。
他站起身。
“更衣。”
小禄子不敢怠慢,立刻捧上崭新的太子朝服。
九梁冠,赤罗衣,白纱中单,蔽膝,佩绶。
朱见济穿戴整齐,身上那股子现代的锋利被收敛干净,换上的是帝国储君的威仪。
胸前盘龙刺绣,在昏暗的帐中,龙目开合,杀气隐现。
“郭勇。”
“末将在!”
“点三百东宫校尉,披甲,佩刀,备马。”
朱见济理了理衣袖,走向帐外。
“孤今日,亲自去一趟工部。”
“陪他们,把这个流程,好好走完。”
一刻钟后。
京城午后街道,骚动起来。
三百名玄甲骑士,腰悬长刀,簇拥着太子车驾,在官道上隆隆而过。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整齐的轰鸣,一下下砸在每个路人的心口。
那股不加掩饰的杀气,让街道两旁百姓纷纷退避,连大气都不敢喘。
队伍直扑工部衙门。
刚刚戏耍完赵武的书吏,正端着茶碗在门口晒太阳,和几个同僚吹牛。
“你们是没瞧见那丘八的脸,跟死了爹一样,哈哈。。。”
话音未落,他脸上的肉就僵住了。
他听到了马蹄声。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像是千军万马在冲锋。
他猛的抬头。
只一眼,手里的茶碗“啪”的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三百铁甲骑士,黑压压一片,瞬间淹没了整个衙门口。
为首的太子驾前,五爪金龙的赤色大纛,在风中猎猎作响。
书吏和那几个衙役腿一软,差点跪下。
他们这辈子哪见过这阵仗?
“此。。。此乃工部衙门重地,来者何。。。唔!”
一个门官壮着胆子想按规矩盘问,话没说完,就被郭勇一把揪住衣领,扔到了一边。
“瞎了你的狗眼!太子殿下驾到,尔等还不跪下!”
郭勇的吼声炸开。
呼啦啦!
衙门口所有官吏衙役,瞬间跪倒一片,头死死的埋在地上,抖的像筛糠。
车帘掀开。
朱见济一身太子朝服,一步步走下。
他没看那些跪地的人,径直走向衙门大门。
“拦住他!”
一个满头大汗的工部郎中,不知哪来的勇气,带着几个护卫冲出,张开双臂拦在门口。
“殿下!殿下三思!此举于理不合,于制不符!自古无储君带兵擅闯部堂衙门之说!您这是要让天下人非议,让史官戳脊梁骨啊!”
朱见济停步,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怒火,只有漠然。
他没说话。
只是从怀中,掏出一面金牌。
纯金打造,正面是咆哮的五爪金龙,背面是四个杀气腾腾的篆字。
如朕亲临。
金牌一出,阳光下金光刺眼。
那名郎中和护卫们浑身一僵,所有的忠勇和道理,都在这四个字面前碎成了渣。
“扑通!”
他们双膝一软,齐刷刷跪了下去,额头死死的贴着冰冷的地面。
再无一人敢言。
朱见济收回金牌,一脚迈过门槛。
“咣当!”
郭勇紧随其后,一脚踹开工部尚书何文渊的值房大门。
这位王文的铁杆,刚还在为自己卡住太子军备的妙计而沾沾自喜,跟几个心腹侍郎饮酒庆贺。
门被踹开的巨响,把他们吓了一跳。
“谁这么大的胆。。。殿下!”
何文渊刚要发怒,就看到了门口那个身着赤袍的少年,和他身后那群铁塔般的甲士,酒意瞬间吓醒了大半。
“殿下!您这是何意?!”
他强作镇定的站起身,还想端着一部尚书的架子。
朱见济没理他,径直走到他的书案前,将一份拟好的军械调拨文书,轻轻放在上面。
然后,他转头,扫过那几个同样惊慌的侍郎。
“兵部的文书,是不是也需要诸位大人会签?”
他笑了笑,不等他们回答,便对郭勇吩咐。
“去,把兵部的几位大人,也‘请’过来,一起走流程。”
何文渊彻底懵了。
他想不通,太子殿下到底要干什么。
他下意识的开口,想用官场规矩拖延。
“殿下,此事急不得,调拨军械兹事体大,需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这流程。。。”
话没说完。
“呛啷!”
一声清越的龙吟响彻值房。
朱见济抽出了腰间的天子剑。
那柄剑,通体天外陨铁铸就,剑身盘龙隐现,剑刃在午后光线下,泛着一层让人心颤的寒芒。
何文渊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脖子像是被掐住,眼珠子瞪的溜圆,死死的盯着那把剑。
朱见济没有把剑架在他脖子上。
他只是慢条斯理的,将剑,放在了那份文书的旁边。
“咚。”
剑身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响。
却砸的何文渊和在场所有官员心脏一抽。
朱见济抬起眼,看着脸色惨白的何文渊,语气平静温和,却比腊月的风还扎人骨头。
“何尚书。”
“孤今日,就是来与你走流程的。”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那柄寒光四射的天子剑。
“现在。”
“它,就是孤的流程。”
他看着何文渊剧烈颤抖的瞳孔,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办。”
“还是,不办?”
“咕咚。”
何文渊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脑门,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规矩?
权谋?
在绝对的皇权和暴力面前,都是狗屁。
他浑身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
这时,被郭勇“请”来的兵部侍郎也被带到,一见这阵仗,当场吓的魂飞魄散。
“盖章。”
朱见济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静,却不容置疑。
何文渊像是被抽了筋的木偶,用抖的不成样子的手,抓起桌上的尚书官印,在那份调拨文书上,重重的盖了下去。
猩红的印泥,像一滩血。
旁边几个工部兵部的侍郎,更是连滚带爬,抢着在自己的位置上盖了印。
一场足以拖上十天半月的僵局,在一炷香之内,被强行走完。
“很好。”
朱见济收剑入鞘。
他看着瘫软如泥的何文渊。
“何尚书,流程走完了,是不是该去库房,亲自监交了?”
工部衙门的大堂前。
所有官吏,都被甲士“请”了出来,黑压压的站满整个院子。
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工部尚书何文渊,失魂落魄的,亲自押着一箱箱贴着封条的军械,从武库司走了出来。
那里面,是舰队急需的千里镜,六分仪,新式瞄具,开花弹的特种钢配件。
他亲手,将这些玩意儿,交到了百户赵武的手中。
赵武挺直了腰杆,身后,是无数靖海舰队将士的期盼。
这一刻,他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
“谢殿下!”
“殿下威武!!”
三百校尉齐声怒吼,声浪直冲云霄。
一个年轻校尉更是激动的满脸通红,压低嗓子对身边的同伴吼道。
“妈的!咱家殿下这波操作,竟然秀到天上去了!YYDS!”
听着震天的欢呼,看着那群垂头丧气的官僚,朱见济脸上却没有喜悦。
他翻身上马,望着满载而归的车队,眼神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装备,解决了。
可战争的血盆大口,才刚刚张开。
“殿下,大获全胜啊!”沈炼不知何时也赶了过来,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
朱见济摇了摇头,声音很轻。
“沈爱卿,一把锋利的刀,也需要足够的力气才能挥动。”
他转过头,看着巍峨的紫禁城,眉头紧锁。
“这一仗打下来,军饷抚恤,船只维护,弹药消耗。。。怕是数百万两银子都打不住。”
“而我们的国库。。。比这些官僚的脸,还要干净。”
“钱,从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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