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宁波誓师，奉天靖难

　　五月中，宁波。

　　还田风暴刮了半个多月。

　　先前那股子失控的野火，已经让郭勇带着三千巡查队，用血和铁给浇灭了。

　　台州，温州，建宁府。。。

　　那些打着太子亲兵旗号，自立为王，私设公堂的白莲教香主，还有被他们煽动起来的佛兵，连句囫囵话都没喊出来，就让黑洞洞的枪口和冰冷的炮弹轰成了渣。

　　几百颗人头。

　　用石灰腌过。

　　装在木笼里。

　　挂在各县的城门口。

　　边上贴着太子亲笔签发的告万民书。

　　那告示写的贼明白。

　　清算国贼，官府说了算，按大明律来。

　　谁要是敢再打着太子爷的旗号胡来，下场，就跟笼子里的那些脑袋一样。

　　一场眼看就要烧遍江南，让新政彻底变味的民乱，就这么被太子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法子，在萌芽的时候，连根都给刨了。

　　这雷霆手段，比对付士绅还狠。

　　江南的老百姓，算是看透了。

　　这位太子爷，心里有杆秤。

　　他对士绅狠。

　　对自己人也狠。

　　可对手底下那些真正走投无路的穷苦百姓，却又格外的宽厚。

　　还田。

　　剿匪。

　　安民。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摆在明面上，不玩虚的。

　　他在江南的威望，不降反升，甚至带上了一层近乎神化的色彩。

　　民心，彻底稳了。

　　军心，也早就拧成了一股绳。

　　证据，更是堆成了山。

　　是时候了。

　　该掀开这出大戏最后的底牌了。

　　这天，宁波港。

　　半个月的休整和陆地清剿之后，整个靖海舰队，上百艘漆黑的钢铁巨舰，再一次在港口集结。

　　船上的炮衣全给揭了。

　　黑洞洞的炮口，一头头择人而噬的凶兽，森然的对着东南方。

　　主码头上，一座新搭的，能容纳千人的巨大高台拔地而起。

　　朱见济召集了靖海舰队全体将士，还有新提拔起来的一批东南地方官员，在此搞了一场规模空前的誓师大会。

　　名目定的很长。

　　平叛祝捷暨二次南征誓师大会。

　　郭勇，沈炼，小禄子，还有以金濂为首，从京师屁颠屁颠跑来督办粮饷的户部官员，全都一身崭新的官袍，站在朱见济身后。

　　每个人的脸上，都绷着一股劲，肃杀又激动。

　　他们脊背挺直，拳头紧握。

　　今天，将是载入史册的一天。

　　高台下，是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军队方阵。

　　数万名靖海舰队的将士，顶盔带甲，鸦雀无声。

　　他们一双双眼睛里，都烧着火。

　　是崇拜，是狂热，是嗜血。

　　吉时到。

　　三通鼓响。

　　朱见济走到台前，一身玄色绣金线五爪龙的亲王蟒袍，在海风里猎猎的响。

　　他没拿稿子，只是扫过底下每一张年轻又充满杀气的脸。

　　“将士们！”

　　他的声音，透过西厂特制的铁皮大喇叭，成了炸雷，响遍整个港口。

　　“半个月前，我们在这里，打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仗！”

　　“我们把号称东海之王的汪直，连同他那支不可一世的舰队，一起送进了海底喂王八！我们用大炮和刺刀，告诉了全天下的人，这片海上，谁说了算！”

　　“喔！！！”

　　台下，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呐喊。

　　朱见济抬手，压下声浪。

　　“但是，孤要告诉你们！拍死一只飞到饭桌上的苍蝇，不算本事！真正让这饭桌发臭，让这锅好饭生蛆的，是桌子底下，那些烂到了骨子里，啃食着我大明血肉的国贼！”

　　他猛的一挥手！

　　沈炼和小禄子立刻指挥着几十名西厂校尉，将几幅巨大无比的布制图卷，从高台上垂下！

　　第一幅图，姜宸默写出的那张，触目惊心的黑金之网！

　　第二幅，徐海用血写下的那份，堪称江南官场死亡名单的坦白之狱！

　　第三幅，更是将郑家那几十册鱼鳞图册的罪证，放大绘制，将一桩桩养寇吞地的血腥交易，赤裸裸的展示在光天化日之下！

　　“诸位将士！诸位同僚！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

　　朱见济指着那几幅巨大的罪证图，声音里带上了刀锋般的锐利。

　　“他们，勾结倭寇，贩卖同胞，倒卖军资，侵占民田！他们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一部分拿来豢养海上的豺狼，另一部分，拿去孝敬朝中的衣冠禽兽！”

　　“在他们眼里，大明的律法是狗屁！百姓的性命是草芥！就连这江山社稷，都只是他们用之牟利的工具！”

　　“他们盘踞在我大明东南，早已经不是什么士绅官僚！他们是一个与国争利，残害百姓，烂到了根里的国中之国！是附着在我大明肌体上，吸血吃肉的毒瘤！”

　　朱见济往前一步，逼人的气势，让台下每一个人都胸口发闷。

　　“若不根除，国将不国！”

　　这四个字，砸得整个港口死一样的寂静。

　　朱见济拔出腰间那柄象征着无上皇权的天子剑，高高举起，剑锋直指苍天！

　　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是一位手握乾坤，口含天宪的铁血君王！

　　他的声音，化作九天之上的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每一个大明子民的耳中，灵魂里！

　　“本宫，朱见济，奉父皇密诏，于东南，行奉天靖难之事！”

　　靖难！

　　这两个字一出，于谦和金濂这种熟读史书的老臣，身子一晃，差点没站住！

　　太祖之后，成祖皇帝靖难，是从藩王杀进了京城，夺了侄子的天下！

　　这是一个无比沉重，也无比敏感的词！

　　但朱见济接下来的话，却给了这个词，一个全新的，不容置疑的定义！

　　“此难，非一家一姓之私，非宗室萧墙之祸！乃社稷之难，是天下万民之难！”

　　“凡名列此册之贪官污吏，凡手上沾满百姓血泪之豪强劣绅，皆在我大明清除之列！”

　　他的剑锋，从天上，指向南方那片富庶又糜烂的土地。

　　“此战，不为开疆，只为清扫庭院！”

　　“此战，不为滥杀，只为还我大明一个天朗气清，还我百姓一个公道昭彰！”

　　“此战，名曰靖难！靖国贼之难！靖万民之难！”

　　一番话，说的金石掷的，振聋发聩！

　　一个原本象征着叔侄相残，骨肉相争的词，被他硬生生的，扭转成了代表着无上正义，为国为民的铁血宣言！

　　台下的将士们，也许不懂什么叫靖难。

　　但他们听懂了清扫庭院，还百姓公道。

　　这就够了！

　　“靖难！靖难！靖难！”

　　郭勇第一个振臂高呼，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

　　“靖难！靖难！靖难！”

　　数万名将士，用他们手里的兵器，疯狂的敲击着自己的铠甲，发出震天的轰鸣！

　　那股子冲天的杀气，把海面上的云都给搅碎了！

　　朱见济收回天子剑，还剑入鞘。

　　他最后看了一眼台下那一张张狂热的脸，转身走下高台，没有半句废话。

　　在万众欢呼声中，他登上了靖海舰队的旗舰，无畏号。

　　他走上船头，接过一名亲兵递过来的，那面从八幡丸上缴获的，写着八幡大菩萨的倭寇将旗。

　　他脸上没有半点表情，随手将这面旗子扔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

　　他没有回京师接受封赏，也没有留在宁波享受万民拥戴。

　　他只是安静的站在船头，面对着南方。

　　他身后，是庞大的，蓄势待发的钢铁舰队。

　　他身前，是那片即将被血与火彻底清洗的土地。

　　许久，他才发出了一声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命令。

　　“传令全军！”

　　“拔锚！”

　　“目标——”

　　“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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