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龙体违和,针尖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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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到了,一场雨过后,天气就凉了下来。

  皇城的天空,也阴沉沉的。

  安和宫的西暖阁里,浓重的药味混着炭火气,让人胸口发闷。

  龙床上的皇帝闭着眼,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他呼吸很轻,胸口的起伏弱得好像随时都会停下。

  床边,太医院院使刘平安带着十几个御医跪在地上,没一个人敢大声喘气。

  “没用的东西!”

  一声压着火气的低喝,从暖阁的阴影里传出来。

  朱见济穿着一身素服站在那里。

  他站着,跪着的却是一群紫袍大官。

  可他,看着才更像这里的主人。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被他看到的人,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天天吃着各种名贵的补药。”

  “宫里最好的东西,都当饭吃了。”

  “结果你们给我的诊断,就是皇帝身体亏空,补不进去?”

  朱见济慢慢走了出来。

  他每走一步,那些御医的心就跟着颤一下。

  “我倒是想问问刘院使。”

  他停在刘平安面前,低头看着这个白胡子老头。

  “这世上,有哪种虚症,能让人半夜里出汗湿透被子,然后心口疼得像刀绞,气都喘不上来?”

  “哪种亏空,能让人的脉象一会沉一会乱,一天三变,没个准头?”

  “你们这帮读了一辈子医书的国手,是真没见过,还是不敢说?”

  一连串问题砸下来。

  刘平安的头埋得更低了,一把老骨头抖个不停。

  “回……回殿下……臣等无能……”

  “陛下这个病症……实在……实在太奇怪了,古书里,没见过……”

  “没见过?”

  朱见济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

  他懒得再看这群人,转身走回龙床边。

  回京第一天,父皇的病就由他全权接手了。

  药方是他开的。

  汤药是他亲口尝的。

  可父皇的病情,还在一天天变差,速度快得不正常。

  他伸出手指,搭在皇帝干枯的手腕上。

  指尖下的脉搏,细得好像快断了。

  可就在这片虚弱之下,朱见济却摸到了一丝不该有的暗跳。

  一下。

  又一下。

  阴险,狡猾。

  朱见济心里有了判断,这不是病,是毒。

  一种他没见过的、手法很高明的慢性毒。

  它不直接攻击五脏六腑。

  它是一点点的消耗,把一个人的生命力彻底磨光。

  让中毒的人看起来,就像是身体垮了,油尽灯枯。

  这下毒的人,手段太狠了。

  这几个月,朱见济几乎没合过眼,把父皇入口的每一样东西都查了个遍。

  吃的,喝的,药,熏香,甚至连衣服被子都没放过。

  结果,什么都没查到。

  躲在后面的人,藏得太深了。

  到底是哪里……被我漏掉了?

  朱见济皱着眉,目光一寸寸的扫过寝宫。

  他看过每一个人,每一件东西。

  他的目光最后停在床头的一个紫檀木盒子上。

  那里面,装着给皇帝针灸用的银针。

  自从皇帝病重,为了活血通络,每天下午,宫里针灸手艺最好的老太监孙德海,都会为他扎上一刻钟。

  这是太医院的法子,朱见济也同意了。

  针灸……

  朱见济的脑中闪过一个细节。

  父皇的病情,每次反复加重,都是在下午!

  针灸之后!

  “来人!”

  朱见济的声音很急。

  “去御药房,把孙德海的药柜,给我原封不动的抬过来!”

  半个时辰后。

  安和宫的偏殿里。

  一个半人高的药柜摆在中间。

  御药房的管事太监吓得脸都白了,跪在地上一个字不敢说。

  朱见济亲自上前,拉开一个个小抽屉。

  里面都是些针灸用的艾绒、香料之类。

  他拿起一撮,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都是常见的东西。

  他一个接一个的查,眉头越皱越紧。

  难道想错了?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他的手指在一个最角落、几乎被遗忘的小抽屉上停住了。

  抽屉上没贴标签。

  拉开。

  里面不是药材,是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深褐色粉末。

  朱见济拈起一点,凑到鼻子下。

  一股烂草混着骚臭的味道冲进鼻子。

  这味道……他闻过。

  对了!

  在南海那边,那些西海来的商人身上,就是这股味道。

  他们用来盖住体味的香料。

  极西之地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大夏太监的药柜里?

  “殿下,这是孙公公自己从宫外买的香料,说点着能安神,宝贝得很。”

  管事太监赶紧解释。

  安神?

  朱见济脸上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他想起来了。

  每次他来给父皇请脉,空气里总有一股被药味盖住的怪香。

  他一直以为是宫里的熏香,没在意。

  现在想来,那味道,和这包粉末一模一样!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形。

  “去,把父皇刚用过的那套银针,给我拿来。”

  他开口,声音都有些不稳。

  深夜。

  书房里静得只剩下烛火燃烧的轻微声响。

  安和宫的书房里,只剩下朱见济一个人。

  他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书案上,一盏孤灯,一套银针,一包粉末。

  他没动银针,先从那包粉末里,拈出细得看不见的一点,用一张极薄的特制纸片裹住。

  这是他从上辈子带来的验毒方法,纸片是特制的。

  法子很简单,但很管用。

  他把纸片小心的凑到烛火的外焰上。

  刺啦一声。

  纸片没烧,那点粉末却在高温下,化成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

  烛光下,青烟的边缘,泛着一圈诡异的淡紫色!

  紫烟!

  朱见济身子一沉。

  是牵机。

  不会错。

  西境奇花紫牵机的花粉,本身无色无味,一旦和特定动物的腺体混合,就成了世上最难查的慢性毒药。

  它不会马上要人命,但能通过皮肤,一点点渗进经脉,破坏人的身体根基,吞噬生命力。

  最后,让中毒的人在油尽灯枯的假象里,悄无声息的死去。

  下毒的人把毒涂在银针上,再借着针灸,一次又一次的把毒药送进父皇的身体里!

  好毒的计策!

  好狠的心!

  朱见济的双拳在袖子里死死攥住。

  他抖着手,拿起那套刚从父皇身上拔下来的银针。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捻起一根最长的银针,小心的横在烛火上面。

  他屏息凝神,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针尖。

  一秒。

  两秒。

  三秒。

  针尖。

  那个肉眼看不见的最锋利的一点上。

  一道蓝光,幽幽的亮了起来!

  死亡的颜色。

  真相大白了。

  嗡。

  朱见济脑子里嗡的一声。

  所有的伪装和冷静,在这一刻,烧得一干二净。

  一股冰冷的杀气从他身上冒出来,凛冽刺骨!

  他抬起头。

  那张俊秀的脸,再也没了平时的温和,只剩下骇人的怒火!

  这已经不是什么权位之争。

  这是弑君!

  是弑父!

  是天底下最不能饶恕的死罪!

  “孙。德。海!”

  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

  “孤。要。你。”

  “挫。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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