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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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京师的天,泡了水。
连着几日,天色都阴沉的能拧出水来,闷的人胸口堵着一团烂棉花。
抚军监国府,军机处。
八百里加急的密报。
记录着十年罪恶的陈年勘舆图。
还有那份两条人命的供状。
三样东西,摆在朱见济面前。
密室里只点了两盏昏黄的灯,每个人的影子都被拖拽的又长又怪。
于谦,沈炼,金濂,傅青主。
新政的核心臣子,一个不落,全都在。
那份供状在他们手中传了一圈,每个人的脸,都比外头的天还阴。
“畜生!满门畜生!”
户部侍郎傅青主,一个新上来的技术官僚,平日里最是斯文。
此刻,他气的浑身发抖,一拳砸在桌上,震的灯火狂跳。
“为了省几个银子,竟然能瞒下这种滔天大祸,眼睁睁看着一个随时会决堤的口子留了十年!这。。。这不是人干的事!”
“不止。”
沈炼的声音冷的掉渣。
“顾家祖孙两代,骨子里的毒是一样的。老的埋雷,小的点火。他们不是蠢,是坏透了!为了挡新政的路,不惜引爆这颗自己埋了十年的雷,拿几十万条命,来当他们跟朝廷耍横的本钱!这种人,诛九族都轻了!”
兵部尚书于谦长长叹了口气。
这位见惯了尸山血海的老臣,眼里也全是悲怆和怒火。
“老臣在兵部多年,见过最凶的鞑子,也不过烧杀抢掠。却从没见过,有哪个读书人出身的乡贤,能对自己的乡亲,下这种毒手!这事要是不严惩,天理国法,都成了个笑话!”
相较于一屋子的愤怒,朱见济没说话。
他平静的可怕。
他拿起那张发黄的旧图纸,指尖划过朱砂标注的两个字。
危堤。
这张图,要是十年前就摆在他父皇的案头上,能救多少人?
这晚了十年的真相,底下埋的,是数不清的白骨。
他想过江南那帮士绅会反抗,会阳奉阴违,甚至会勾结倭寇。
但他从没想过,他们的底线,能这么低。
“江南的毒瘤,已经不是烂在肉里。”
朱见济放下图纸,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密室都安静下来。
“是烂进了骨头,烂进了血脉。不动刀子刮骨头,这天下,早晚得被蛀空。”
于谦立刻拱手。
“殿下,人证物证都在,请下旨,让沈炼在江南动手吧!必须用雷霆手段,杀鸡儆猴!”
朱见济摇头。
他的声音冷了下去。
“不,杀人,太便宜他们了。”
他站起身,扫过众人。
“孤要他们的命。”
“更要诛他们的心!”
“他们引以为傲的家族,名望,功名,道统。孤要当着天下人的面,一点点碾碎!让他们在史书上,永世不得翻身!”
京师的决断还没到江南。
但钦差沈炼在苏州府衙那场“水泥审案”,还有西厂缇骑对顾陆朱张四大家族血腥的查抄和翻烂帐,早已在整个江南士林,掀起了滔天巨浪。
如果说,之前的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只是让他们肉疼。
那么现在,是恐惧。
末日到来的恐惧。
所有人都看懂了。
这位年轻的监国太子,他不是在改革。
他是在革整个士绅阶级的命!
他要砸了所有人的饭碗!
兔子急了还咬人。
更何况是这群经营了几百年的地头蛇。
当晚,离顾家不远的一座更隐蔽的园林“退思园”里,一场更秘密的聚会,正在进行。
能来这的,都是跺跺脚,江南官场商场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为首的,是松江府大儒,魏周延。
这老头七十高龄,前朝的榜眼,当过詹事府的少詹事,学生故旧遍布朝野。
更关键的是,他的女儿,嫁给了顾炎正的堂弟。
他此刻一身素白儒衫,人清瘦,眼却极亮,有种让人不得不信的气场。
“各位,今天顾家的事,都听说了吧。”
魏周延开口,声音沙哑,每个字却都砸的结实。
底下十几个人,大气不敢出。
一个个脸色惨白,跟死了爹娘一样。
“太子这么干,哪是查案,这就是清洗!”
魏周延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拔高。
“太湖决堤是天祸,更是人祸!但这个人祸,不是顾家的人祸!是朝廷!是新政逼得民不聊生,才触怒了老天爷!现在,沈炼那个小崽子,用什么格物妖术,罗织罪名,陷害忠良,下一步,就要把刀架在我们所有人的脖子上了!”
“魏公说的对!”一个常州府的大地主哭丧着脸附和,“今天是顾家,明天就是李家王家!唇亡齿寒啊!我等若在不联手自保,不出一个月,江南士绅,就没了!”
“可。。。怎么自保?”另一人满面愁容,“西厂的刀,可不认什么圣贤文章。那个沈炼心狠手辣,背后还有太子撑腰。跟他硬碰硬,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
“硬碰硬?”
魏周延一声冷哼,那张儒雅的脸上,眼睛里透出的光,阴的吓人。
“谁说要硬碰硬了?”
他站起身,走到众人中间。
“动武,我们当然不是那帮兵痞的对手。可要是文斗呢?这天下,终究是我们读书人的天下!他朱见济想坐稳江山,就离不开科举,离不开天下的读书人!”
魏周延看着众人,一字一顿。
“我们最强的刀,不是银子,不是家丁。”
“是功名。”
“是道统!”
“传我的帖子,联系南直隶浙江两省所有书院的山长,所有府学的教谕!让他们发动所有在读的秀才举人!明天一早,全都到苏州文庙集合!”
“告诉那帮热血的年轻人,太子听信谗言,滥杀无辜,陷害江南名士,这是要毁我们江南的文脉,断我们读书人的前程!今天我们不站出来,为顾家喊冤,为道统请命,明天,我们就是案板上的肉!”
他看着众人眼里渐渐亮起的光,声音里全是蛊惑。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是时候让我们江南士子,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了!”
“我们,去文庙,静坐请愿!”
“我们要逼他朱见济收回成命,放了顾家人,罢免沈炼!不然,今科秋闱,我江南数万士子,集体罢考!让他开天窗!”
“我倒要看看,是他太子的刀硬,还是我们天下读书人的笔硬!”
第二天,清晨。
一场酝酿了一整夜的政治风暴,在苏州文庙前,炸了。
数千名年轻士子从江南各地涌来。
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衣素服,黑压压一片,把文庙前的广场堵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不喊,不闹。
只是在几个老宿儒的带领下,沉默的,一个接一个的走进文庙,对着杏坛上的孔子圣像,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魏周延白衣白发,第一个跪在圣像前。
那架势,就是要殉道。
他还没开口,眼泪就下来了。
声音凄厉,字字带血。
“先师在上!不孝弟子魏周延,叩见先师!”
“今有奸佞当道,蒙蔽圣听!监国太子滥用酷刑,用格物的奇技淫巧,构陷我江南名宿顾氏!朝廷不用仁德教化万民,反而用商贾之术虎狼之法,搞的乡里天怒人怨,洪水滔天!”
“这是要乱我文脉,毁我道统啊!”
他哭着,拿头撞地。
砰,砰,砰。
额头很快就见了血,一片模糊。
“我等江南士子,世受皇恩,食朝廷俸禄,读圣贤书,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种奸佞,毁我们安身立命的根基!”
“今天,我们就在这静坐,学古人死谏!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恳请殿下,清君侧,诛奸佞沈炼!还江南一个朗朗乾坤!”
“殿下要是不答应,我们,就跪死在这!”
他这么一搞,那帮本就没什么社会经验的秀才举人,脑子一热,什么忠义,道统,全冲上了头。
“清君侧!诛奸佞!”
“我等与顾公同在!”
“死而后已!死而后已!”
喊声震天。
然后,数千名士子,以魏周延为首,齐刷刷在文庙广场上盘腿坐下。
他们从怀里掏出四书五经,迎着刚升起的太阳,大声的读了起来。
“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读书声。
成千上万人的读书声,变成了一堵音墙,压向苏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苏州知府孙承宗吓傻了。
他立刻带着府衙的兵丁过来。
可面对这几千个有功名的读书人,他们根本不敢动手。
“反了!反了!你们要造反吗!”孙承宗虚张声势的吼。
魏周延眼皮都没抬,只是淡淡的说:“孙大人,我们手无寸铁,只是在这读书,怎么是造反?倒是大人您,要是敢对我们动刀子,这‘武力镇压清流’的罪名,你担得起吗?”
按大明律,对有功名的读书人,不能轻易动刑。
他们不冲官府,不打不砸。
就静坐,读书。
你敢抓人?就是政治迫害!
你敢打人?就是镇压文脉!
这阳谋,太毒了。
直接把沈炼和朝廷架了起来。
动,也不是。
不懂,也不是。
消息快马加鞭传回京师。
监国府里,气氛又一次降到冰点。
“殿下,麻烦大了!”
于谦拿着密报,急的团团转,“魏周延这个老狐狸,这是把咱们放火上烤啊!江南的士子,占了天下科举的半壁江山。罢考这口子一开,后果想都不敢想!”
“是啊殿下。”沈炼也皱起了眉,“他们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占着道德高地。我们要是武力驱散,立刻就成了天下读书人的公敌,新政别想再推了。可要是不管,任由他们闹,朝廷的脸往哪放?”
所有人的视线,又一次聚在了那个沉默的少年太子身上。
朱见济看完了密报。
那上面写尽了文庙前的盛况。
他脸上没半点担忧,也没怒火。
他。。。笑了。
那笑意,看的满屋子大臣心里发毛。
他把密报搁在桌上,抬起头,扫过一屋子愁云惨雾的臣子,用一种玩味的口气,淡淡的说:
“有点意思。”
“他们要死谏,要取义?”
“好啊。”
朱见济站起身,走到舆图前。
他的手指点在苏州文庙的标记上,那动作,残忍的没有温度。
“孤,就成全他们。”
他伸出手指,像是捻死一只蚂蚁,在那标记上,按了一下。
“传孤的令。”
“这一次,孤要他们。。。求仁得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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