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根枯枝，惊天剧变

　　夜色浓的化不开。

　　石亨的别院被这片黑暗整个吞了下去。

　　二十道黑影贴着墙角和树影移动，动作没有一丝声音。

　　他们灵巧的避开一队队来回巡逻的护卫。

　　目标直指别院最深处。

　　那里有唯一亮着烛火的书房。

　　带头的正是郭勇。

　　他的每一步都踩在前一个人的脚印上，落地无声。

　　身后的东宫卫士们学着他的样子，三人一组，交替掩护。

　　所有人的呼吸都压抑到了极点。

　　这是太子殿下亲手教的“特种潜行”法。

　　很快，他们到了书房外面。

　　雕花木窗下，是一片竹林。

　　郭勇对身后打了个手势，两名卫士立刻趴在两侧，端起连弩放哨。

　　他自己则弯下腰，把整个身子缩进竹影里，一点点凑近窗户。

　　耳朵贴在了微开的窗缝上。

　　屋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飘了出来。

　　“。。。诸位，时机已经成熟！大明日报是搅乱了一池春水，但也让那黄口小儿的手段尽出！他以为靠一张嘴，一支笔，就能定鼎乾坤？笑话！”

　　是石亨的声音，满是自负和煽动。

　　“侯爷说的是。”

　　一个阴柔的嗓音接了上来，听着是徐有贞。

　　“然，太子得圣眷，又有于谦那老顽固力保，婚事一成，便成铁三角之势。我等若在不动手，恐怕再无机会。”

　　郭勇的心脏猛的收紧。

　　“徐先生顾虑的对。”

　　这次是一个沙哑的声音，带着一股子阴森的凉气。

　　“所以，必须一击毙命！我无生教，愿意为太上皇出这把力。”

　　无生教长老！

　　郭勇瞳孔一缩。

　　“哈哈哈！有冯长老这句话，大事必成！”

　　石亨大笑起来。

　　“本侯已经跟京营好几位指挥使通过气，只等一个时机！到时候，用‘会操演武’的名头，鼓动士兵们闹饷哗变，先断了他的援兵！”

　　哗变！

　　郭勇的牙关死死咬住。

　　“京营一乱，宫里肯定会震动。”

　　徐有贞接了下去。

　　“我立刻安排人，在紫禁城各处宫门还有库房放火，搞出大乱子，把禁军主力引去救火！”

　　“到时候，当今天子身边肯定空虚。我无生教三十名好手，都是‘血屠’级别的杀士，会由老夫亲自带队，趁乱摸进乾清宫。”

　　冯长老的声音里带着嗜血的调子。

　　“取那朱祁钰的项上人头，探囊取物！”

　　“好！”

　　石亨一拍桌子。

　　“皇帝一死，宫里大乱，本侯就亲率大军入宫‘平乱’！到时候，再由徐先生你拿出早拟好的‘遗诏’，就说皇帝遇刺驾崩，为了安抚天下，特意迎太上皇出南宫，重登大宝！”

　　郭勇只觉得后背一层冰凉的冷汗。

　　一环扣一环。

　　歹毒到了极点！

　　从京营哗变，到宫中纵火，再到刺杀皇帝，最后迎回太上皇复辟！

　　这不是试探。

　　这是一份详尽到每一步的，诛君篡国的计划书！

　　每一句话，都狠狠的扎在他心上。

　　他不敢再听下去了。

　　必须立刻把这个天大的阴谋带回去！

　　郭勇小心的收回身子，对着身后打了一个撤退的手势。

　　队员们心领神会，依旧是三三制的队形，悄悄的向后退去。

　　一切顺利的有些不真实。

　　他们已经退到了竹林的边缘。

　　再有几步，就能融入更深的夜色里。

　　就在这时，队尾一个最年轻的卫士，因为精神绷得太紧，落地时脚下软了一下。

　　咔嚓！

　　一声脆响。

　　他踩断了一根干枯的竹枝。

　　整个队伍的动作，停了。

　　下一秒，书房里那沙哑的声音爆喝。

　　“谁在外面？！”

　　话音没落，一道黑影“砰”的撞破窗户扑了出来！

　　速度快到只剩下一道残影！

　　是那个无生教的冯长老！

　　“不好！暴露了！”

　　郭勇眼睛血红，当机立断，吼了一声。

　　“撤！”

　　几乎是同一时间，别院里，铜锣声梆子声呼喊声炸成一片！

　　“有刺客！”

　　“护驾！快护驾！”

　　四面八方的屋顶墙头暗处，冒出无数拿着兵器的护卫，朝着他们涌来！

　　侦察任务，变成了一场你死我活的突围战！

　　“妈的！跟他们拼了！”

　　一名卫士吼着，抬手就要射箭。

　　“别恋战！跑！”

　　郭勇一把拉住他，声音冷静的可怕。

　　“老三，老五！用殿下给的宝贝！”

　　“是！”

　　被点到名的两个卫士毫不犹豫的从怀里掏出两个鸡蛋大的黑陶罐，拉开引线，奋力朝着人最多的地方扔了过去！

　　砰！砰！

　　两声闷响。

　　陶罐炸开，大片刺鼻的浓白烟雾喷涌而出，地面上像是起了大雾，一下就笼罩了方圆十几丈的范围。

　　“咳咳！什么鬼东西！”

　　“眼睛！我的眼睛睁不开了！”

　　追兵被这浓烟呛得猛咳，什么都看不见，队形一下就乱了。

　　这正是李泰按照太子给的配方，用硝石硫磺和一些刺激性草药混在一起做的“迷烟弹”！

　　“走！”

　　郭勇抓住这个机会，一声令下。

　　“分三组！交替掩护！自由射击！杀出去！”

　　“遵命！”

　　东宫卫士们在浓烟的掩护下，变成了致命的猎手。

　　咻咻咻！

　　新式连弩急速射击的声音连成了一片！

　　每一组三个人，一人射击，两人掩护上弦，配合的没有一点瑕疵。

　　惨叫声在浓烟里响个不停。

　　石亨那些临时凑起来的护卫，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这阵箭雨射倒一片。他们手里的单刀长枪，在这种“火力覆盖”面前，跟纸糊的玩具一样。

　　“一帮废物！”

　　石亨在书房门口气得浑身发抖。

　　他没想到，对方人不多，战斗力却这么恐怖，打法更是从来没见过！

　　郭勇带的小队，硬生生从包围里撕开了一道血口子，朝着院墙外那片救命的树林冲去。

　　眼看只差最后几步，就能翻墙逃走。

　　就在这时，一道阴冷的杀气，从侧后方袭来。

　　那个无生教的冯长老，竟然不受迷烟弹的影响，屏住呼吸，硬是从浓烟里杀了过来！

　　他的速度快的吓人，一双干枯的手爪直取郭勇的后心！

　　“头儿小心！”

　　离郭勇最近的，就是那个踩断枯枝的小个子卫士，名叫陈虎。

　　眼看郭勇躲不开，他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绝。

　　这个错误，是他犯的。

　　他要用自己的命来弥补！

　　“滚开！”

　　陈虎嘶吼一声，不但没退，反而主动迎向了冯长老。

　　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郭勇和那双致命的鬼爪之间。

　　噗嗤！

　　利爪刺进肉里的声音。

　　冯长老的右手，从陈虎的胸口穿了出来。

　　“陈虎！”

　　郭勇眼珠子都要瞪裂了，转身就是一刀。

　　冯长老冷笑一声，抓着陈虎的尸身挡了一下，借力飘然后退。

　　“头儿。。。快走！把消息。。。带回去！”

　　陈虎的嘴里涌出大片血沫，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死死抱住冯长老的手臂，回头看着郭勇，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这是他身为东宫卫，说的最后一句话。

　　“快走！”

　　“头儿，走啊！”

　　剩下的卫士们红着眼睛，一边用连弩疯狂的压制冲上来的追兵，一边架起呆住的郭勇，翻上了院墙。

　　“想走？留下吧！”

　　冯长老一掌震断了陈虎的心脉，把他甩在地上，身子一闪就要去追。

　　可这时，郭勇他们已经跳下院墙，消失在了浓密的树林里。

　　别院里，警锣还在响，火把的光照亮了半边天。

　　石亨和徐有贞脸色铁青的走到陈虎的尸体旁边。

　　冯长老俯身检查了一下，摇了摇头。

　　“死了，没留下活口。”

　　“搜！”

　　石亨咬着牙低吼。

　　“给本侯搜！看看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很快，一个护卫从陈虎怀里搜出了一块腰牌，递了上来。

　　石亨借着火光一看，那是一枚普通的京营禁军腰牌。

　　他愣住了。

　　“禁军的人？”

　　徐有贞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捻着胡子，眼里全是疑问。

　　“难道，是皇帝的眼线？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石亨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们不知道，这些腰牌，都是朱见济为防万一，特意让郭勇他们戴上的假身份。

　　“不好！我们暴露了！”一个将领慌张的说，“侯爷，他们肯定会去告密！我们是不是要提前。。。”

　　“慌什么！”

　　石亨怒喝一声打断了他。

　　他看着院外漆黑的树林，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这个致命的情报，已经被带出去了。

　　敌明我暗的优势，没了。

　　夜色深处，郭勇背着重伤的弟兄，带着劫后余生的十八名卫士，在黑暗里狂奔。

　　月光冰冷，照着他们身上淋漓的鲜血，也照着郭勇那双满是悲愤和杀意的眼睛。

　　他们的身后，是灯火通明的杀机。

　　他们的怀里，是足以颠覆大明的惊天阴谋。

　　而宫门，马上就要关了。

　　他们必须抢在天亮之前，把这份死亡的情报，送进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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