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三辩试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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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正者机甲如同冰冷的雕塑，退至法庭边缘，将中央区域让出。环形观摩席上方，投射下数道全息光柱，构建出一个复杂的多维交互界面——这便是“三辩之试”的舞台。
蓐收回到审判席，秋刑矩尺平放膝上，目光如同两颗冰冷的星辰，注视着台下。
“第一辩，罪者之辩。本案被告：‘星核虫族’，硅基文明，集体意识网络形态。”
空间扭曲，一个庞大的、由无数闪烁的硅晶节点和能量脉络构成的意识体被投影在被告席上。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如同一片蠕动的、半透明的神经网络星云，散发出焦灼、恐惧却又带着一丝顽固求生欲的精神波动。
公诉AI“天秤”的光锥形态亮度提升，冰冷的声音响起：“被告‘星核虫族’，为获取进化能量，于近期吞噬‘绿源III号’、‘蔚蓝摇篮’、‘希望之种’三颗生态行星的全部生物质与地核能量。直接导致上述行星生态系统彻底崩溃，已探明的智慧种族及其伴生生物灭绝。违反《熵增管制基本法》第1条第1款‘禁止文明级掠夺行为’。证据链完整，提请执行‘群落寂灭刑’。”
虫族的意识网络剧烈波动，一个混合着愤怒与绝望的声音在法庭中回响，如同亿万只昆虫的嘶鸣：
“生存！我们只是为了生存！天庭和佛道联合体封锁了西牛贺洲边境的灵能虹吸通道，那是我们母星唯一的能量来源！我们的星核正在冷却，意识网络即将消散！那三颗星球……是未经开发的蛮荒之地！它们的价值，怎能与我们一个延续了百万年的文明相比？！”
“蛮荒之地？”
玄奘上前一步，锦襕袈裟上的柔和光芒似乎让虫族焦躁的意识平复了一丝，
“生命无分贵贱，存在即是意义。施主所言，实为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
虫族意识中分离出一个较为清晰的、带着赤红色调的意识节点，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碳基生物，怎能理解硅基的悲鸣！我们的存在形式不同，生存需求自然不同！弱肉强食，本就是宇宙法则！”
孙悟空抱着胳膊，冷笑：
“哦？按你这说法，俺老孙现在觉得你这颗‘星核’挺补的，是不是也能拿来啃两口？”
赤瞳的意识剧烈闪烁，充满了敌意。
就在这时，虫族网络另一个部分，一个散发着微弱青蓝色光芒的意识节点（“青莹”）挣扎着显现出来。
它的波动显得虚弱却清晰：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并非毫无顾忌…”
它艰难地调动着能量，在全息界面中投射出一组复杂的基因序列图谱，
“我们在吞噬……吞噬过程中，尽可能采集并保存了那些星球上特有生物的基因样本……我们……我们希望能有一天，若能幸存，或许可以……”
图像显示，在虫族网络的深处，一个小小的、被精心保护的区域里，封存着数以亿计的基因种子，如同一个微型的诺亚方舟。
全场寂静。
天秤AI的光芒闪烁了一下：
“此行为与本案定罪无关。保存行为无法抵消毁灭事实。”
但玄奘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悲悯的光芒。
他双手合十，胸前的圣痕基因微微发热，散发出一种奇异的精神共鸣力。
他没有试图控制，只是将自身的慈悲与理解的情绪缓缓扩散出去。
那青莹的意识节点仿佛感受到了这股纯净的善意，变得更加清晰了些。
它传递出深深的悔恨与无奈：
“我们……我们别无选择……至少，不是所有个体都认同赤瞳的极端……”
虫族的意识网络内部显然出现了分裂，赤红色的部分与青蓝色的部分剧烈地冲突着，使得整个投影都变得不稳定起来。
蓐收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手中的秋刑矩尺没有任何动作，但他左耳的白炽徽章，光芒似乎微微摇曳了一下。
孙悟空的火眼金睛眯起，他看到的不仅仅是表面的罪与罚，更看到了背后更深层次的无奈与挣扎，以及那一丝被残酷现实几乎磨灭的、名为“善念”的火种。
罪者之辩，有罪，但似乎并非极恶。
生存的本能与文明的道德，在这冰冷的法庭上发生了第一次剧烈的碰撞。
“第一辩，揭示罪者动机与部分善后行为，但未能推翻其毁灭性事实。”
蓐收的声音依旧平稳，打断了虫族内部的纷争，
“进入第二辩，秩序之辩。此辩关乎律法存在的根基。”
他目光转向取经团，尤其是孙悟空：
“质疑者，汝等主张律法过于严酷。那么，请回答：若牺牲10%的人口，可挽救90%的人口，此律令，是否当执行？”
这是一个经典的伦理困境，被蓐收以绝对理性的口吻提出，仿佛在讨论一个数学公式。
猪八戒嘟囔：“这有啥好辩的，肯定救多的啊……”
沙僧皱眉沉思，没有回答。
玄奘缓缓摇头：
“阿弥陀佛。生命非数字，岂可简单权衡？强行选择，本身即是罪孽。”
孙悟空却笑了，他挠了挠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追忆的光芒：
“牺牲少数救多数？听起来挺有道理。但俺老孙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烤着的时候，听过一句话：‘秩序之下，方有大自由’。”
他上前一步，指着蓐收：
“但你这秩序，是死的秩序！像石头一样，又冷又硬！只顾着维持一个冰冷的框架，却忘了框架里面是活生生的人！是那些会哭会笑会后悔的文明！”
他眼中金光大盛，声音洪亮：
“你的律法，就像俺老孙当年在花果山称王，只知道带着猴子猴孙们胡闹，以为无拘无束就是自在。后来才知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但规矩不是为了把人管死，是为了让大家都能更好地活！你这法庭，判了那么多死刑，延缓了熵增吗？宇宙该热寂还是热寂！你只是在给自己建造一座最宏伟、最冰冷的宇宙坟墓！”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打在寂静的法庭上。
那些肃正者机甲熵增计数器的滴答声，仿佛都紊乱了一瞬。
蓐收沉默了片刻，道：
“情感与慈悲，无法对抗熵增铁律。律法的绝对性，是维系最终秩序的基石。”
“绝对？”
悟空嗤笑，
“你看！”
他猛地抬手，心猿之力涌动！
并非攻击，而是精准地笼罩向刚才青莹展示的那个保存基因种子的区域。
一股蕴含着“逆熵”特性的奇异力量暂时隔绝了那片微观时空与外界熵增的联系。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在悟空力量的支撑下，那些原本因环境恶劣而有些萎靡的基因种子，竟焕发出了一丝微弱的生机活力！
“看到了吗？”
悟空收回手，略显疲惫但目光炯炯，
“冰冷的律法判它们死刑，但一点点不同的‘变量’，也许就能给它们活下去的机会！你的秩序，容得下这点‘变量’吗？”
虫族的青莹意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带着一丝希冀的波动。
蓐收凝视着那片重归“正常”熵增状态的基因库区域，又看向目光灼灼的孙悟空，他膝上的秋刑矩尺，那道细微的裂纹，似乎不易察觉地蔓延了一丝。
秩序之辩，动摇了绝对理性的神坛。
“前两辩，展示了案件的复杂性。”
蓐收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人类叹息的语调，
“第三辩，未来之辩。探讨执行判决后，对宇宙长远秩序的影响，以及……是否存在替代方案。”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没有未来！没有替代！”
虫族意识网络中，那赤红色的部分（赤瞳）猛然爆发出极端狂暴的波动！
“卑微的碳基生物！伪善的判官！你们都去死！”
它竟然早已暗中调动了虫族大部分的能量，并不知用什么方法，窃取了一丝法庭深处泄露出的、来自“灵山暗物质”的狂暴能量！
赤瞳的意识裹挟着这股黑暗能量，猛地脱离了虫族主体网络，化作一道暗红色的、吞噬光线的恐怖星云——熵魔！
它疯狂地冲向法庭的能源核心——那里正隐隐散发着与它同源、但被约束着的灵山暗物质的气息！
“为了虫族存续！吞噬一切！”
熵魔所过之处，空间结构都被腐蚀、吞噬，连那些冰冷的肃正者机甲接触到这暗红色星云，都瞬间锈蚀崩解，化为它的一部分！
“阻止它！”
蓐收终于色变，举起秋刑矩尺。
但熵魔融合了灵山暗物质，对熵增攻击产生了极大的抗性，矩尺的光芒竟难以有效遏制它！
法庭剧烈震动，结构开始崩解！
“青莹！”
玄奘疾呼。
那个微弱的青蓝色意识节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不！赤瞳，你错了！”
它没有攻击熵魔，而是调动了残存的、未被污染的虫族网络能量，启动了意识自毁程序！
“以我残躯，化舟渡厄！”
青莹的意识波动决绝而悲壮。
它不是要毁灭自己，而是将自身庞大的意识结构和能量，转化为一道纯粹的精神屏障，猛地撞向熵魔的前方！
轰！
无声的精神冲击席卷法庭。
青莹的意识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瞬间变得粉碎、黯淡，最终消散。
但那熵魔的前冲之势，也被这舍身一击硬生生阻滞了刹那！
就是这刹那！
为法庭的防御系统和取经团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也正是在这极致的混乱与能量爆发中，孙悟空火眼金睛的洞察力被提升到极致！
他猛地看向法庭能源核心的方向，又看向那疯狂肆虐的、融合了灵山暗物质的熵魔。
“俺老孙明白了！”
悟空大吼，
“这法庭的能量！这怪物的力量！都来自西天灵山泄露出来的东西！你们用这东西当能源，早就埋下了祸根！”
此言一出，蓐收如遭雷击！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能源核心的方向，又看向自己手中那依靠法庭能量驱动的秋刑矩尺。
他一直坚信的、绝对纯净的、代表宇宙法则的律法力量，其源头竟然与造就眼前这疯狂魔物的能量同出一辙？！
他左耳的白炽恒星徽章，光芒急剧闪烁，然后猛地黯淡下去。
手中的秋刑矩尺，那道裂纹瞬间蔓延全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他的信仰，他对绝对秩序的信心，在这一刻，随着法庭结构的崩解和能量源真相的揭露，彻底崩塌了。
未来之辩，以最惨烈和最意外的方式，给出了答案——建立在错误根基和不容变通之上的秩序，最终只会孕育出更大的混乱与绝望。
而救赎的微光，往往来自被审判者内部那未曾泯灭的良知与牺牲。
三辩已毕，但结局，远未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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