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长明的代价

　　赤阳星域的短暂黎明，如同宇宙中绽放的最绚丽却又最脆弱的花火。

　　能量分流网络在沙僧、敖烈和所有逐光者工程队的拼死维持下，艰难地运转着，将失控的恒星洪流化作滋养干涸大地的甘霖。

　　无数空间站、殖民星第一次亮起了不依赖天庭配给的、属于自己的、稳定的光芒。

　　孩子们在温暖的灯光下欢笑奔跑，老人们浑浊的眼中映照着久违的光明，绝望的麻木被希望的微光驱散。

　　但这违反“天条”的忤逆之举，绝不会没有回响。

　　凌霄宝殿，玉帝的震怒化作了冰冷彻骨的指令。

　　“启动‘黯夜协议’。”

　　没有派出一兵一卒，没有激烈的战舰对轰。

　　天庭动用了它最冷酷、最精准的惩罚工具——技术垄断与资源封锁。

　　覆盖整个赤阳星域的戴森云网络，其最高控制权限依旧牢牢掌握在天庭手中。

　　尽管金乌核心暂时瘫痪，但遍布网络的次级控制节点同时收到了来自最高层的指令。

　　霎时间，所有仍在努力向外疏导能量的分流阀门被强行关闭、锁死！

　　更多原本用于维持星域基础照明和生命保障系统的微小能量输出口，也被彻底掐断！

　　并非简单的停电。

　　黯夜协议，是更恶毒的技术阉割。

　　空间站的人造大气循环系统因能量不足开始减速，氧气含量缓慢下降，二氧化碳浓度攀升。

　　恒温系统失效，寒意从金属墙壁深处渗透出来，凝结成冰冷的露珠。

　　水循环净化系统停止工作，储备的淡水开始变质。

　　最重要的，所有对外的超空间通讯频道被强大的干扰信号彻底屏蔽，赤阳星域变成了宇宙中一座孤立的、正在缓缓冻结的坟墓。

　　黑暗，不仅仅是光线的消失，更是生命保障的抽离，是希望通道的关闭。

　　刚刚还在欢呼的人群，很快陷入了更深的恐慌和绝望。

　　温度在下降，呼吸开始变得困难，黑暗吞噬的不仅是视线，还有刚刚燃起的心火。

　　“他们……他们怎么敢？！”

　　猪八戒看着舷窗外迅速陷入死寂和黑暗的星域，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这是要活活闷死、冻死所有人啊！”

　　玄奘全力运转锦襕袈裟，柔和的能量光晕尽可能大地笼罩住白龙号及附近一小片区域，为聚集过来的少量难民提供暂时的庇护所，但这无异于杯水车薪。

　　他的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悲悯与愤怒。

　　沙悟静和敖烈试图强行重启一些能量阀门，但天庭的底层权限锁死了所有操作，弱水之力和龙族引擎也无法突破那坚不可摧的技术壁垒。

　　孙悟空火眼金睛疯狂闪烁，扫描着整个网络结构，寻找着任何可能的漏洞，但天庭的这次反击精准而彻底，所有通往控制节点的路径都被彻底封死。

　　“没办法……除非能瞬间替代整个戴森云网络的‘心脏’，否则……”

　　悟空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无力感，他的力量可以撕裂星空，却难以瞬间修复这遍布数光年的、被刻意破坏的精密巨构。

　　就在这时，夸父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传来，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有办法。”

　　众人猛地看向通讯屏幕。

　　屏幕那头的夸父，正站在燧石星地核井口旁。

　　他背后的“逐日之囊”光芒黯淡，表面裂纹密布，但他本人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心脏坏了，就换一个。”

　　他拍了拍自己那巨大而坚韧的胸膛，咧嘴一笑，露出被能量血液染成金色的牙齿，

　　“用我的‘芯’。”

　　“你胡说些什么！”

　　羲婆婆惊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哭腔。

　　“婆婆，没时间了。”

　　夸父温和地打断她，目光扫过屏幕上每一个人的脸，

　　“天庭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黯夜协议下，大家撑不过三个标准日。”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操作地井旁一个古老的控制台，调出了一份疯狂的计划全息图。

　　“我的‘逐日之囊’，不仅是容器，它本身就是一个小型的恒星能量模拟器，是先祖科技的核心。我的身体，经过无数年的辐射改造和基因调试，是唯一能承受其全力输出的载体。”

　　他的话语清晰而快速，

　　“我会将自身与地核共振井彻底融合，将‘逐日之囊’过载，引爆它，也引爆我自己。”

　　全息图上，显示他的身体将化作一个临时的、巨大的能量源，强行注入地核共振网络。

　　“这能产生足够强大的脉冲，足以暂时冲垮天庭的底层权限封锁，重启整个戴森云网络的公共基础系统——大气、温度、水循环、最低限度的照明。虽然无法再像之前那样释放能量，但足以让所有人……活下去。”

　　“不！代价太大了！”

　　玄奘惊呼，

　　“一定有别的办法！”

　　“这就是最好的办法，圣僧。”

　　夸父看向玄奘，目光慈和而坚定，

　　“总要有人点燃火把，照亮长夜。从前是我们先祖，今天，轮到我了。”

　　他最后看向孙悟空：

　　“齐天大圣，你说过，秩序失公，即为暴政。那就用我这不公命运的残躯，为我的族人，搏一个能自己定义‘秩序’的未来！”

　　话音未落，不等众人再次劝阻，夸父猛地将操纵杆推到了尽头！

　　“轰——！！！”

　　燧石星地核深处，传来比之前共振更加恐怖的轰鸣！

　　夸父脚下的平台瞬间粉碎，无数粗大的能量管线如同活过来的巨蟒，缠绕上他的身躯，刺入他的外骨骼，与他背后的“逐日之囊”疯狂连接！

　　“呃啊啊啊——！”

　　难以想象的痛苦让这铁打的巨人发出了低沉的嘶吼，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透明，恐怖的能流在他体内奔腾，撕裂又重组着他的每一个细胞！

　　“逐光者们！”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向着整个星域的广播频道发出怒吼，声音因能量过载而扭曲失真，却震撼着每一个灵魂，

　　“记住这光！记住这热！活下去！带着……自由……活下去！”

　　下一刻，他庞大的身躯彻底化作了一轮人形的、炽烈无比的太阳！

　　无穷无尽的光和热从他体内爆发出来，通过地核共振网络，如同宇宙级的海啸，沿着戴森云的每一条管线、每一个节点，咆哮着奔涌向前！

　　所过之处，天庭设置的冰冷权限锁链，在这蕴含着一个种族最后意志和生命的澎湃力量面前，纷纷崩断、瓦解！

　　“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声在各大空间站响起，但这一次，是系统重启的提示音！

　　人造大气循环系统重新开始运转，发出熟悉的低沉嗡鸣。

　　恒温系统恢复，冰冷的墙壁开始回暖。净化水厂再次亮起运行指示灯。

　　最低限度的照明一盏接一盏地亮起，驱散了致命的黑暗。

　　光芒虽然微弱，却稳定而持续。

　　赤阳星域，从死亡的边缘，被硬生生拉了回来。

　　而那轮人形太阳，在爆发出最后、也是最耀眼的光芒后，彻底消散了。

　　连同他那巨大的逐日之杖，也一同崩解，化为无数闪烁着微光的、蕴含着纯净能量和生命信息的细小光种，如同温柔的雪，缓缓飘落在燧石星的大地上，飘向远方的空间站。

　　光芒散去，只留下地井旁空荡荡的平台，和空气中尚未平息的能量涟漪。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一切。

　　紧接着，是压抑的、继而无法抑制的痛哭声，在整个星域的每一个角落响起。

　　为英雄，也为这惨烈的重生。

　　取经团队沉默地站在白龙号内，每一个人眼中都充满了震撼、悲伤与敬意。

　　几天后，在夸父消散的地方，奇迹发生了。

　　那些飘落的光种，竟然在坚硬的岩层上，孕育出了一片片散发着柔和金光的奇特苔藓——“向阳草”。

　　它们以残余的辐射和微弱的光为食，却能释放出纯净的氧气和稳定的生物热能，成为了维持生命的新希望。

　　羲婆婆和几位长老站了出来，接管了被夸父最后力量净化和重启的金乌之眼控制系统，将其改建为“夸父网络”，一个由逐光者自治、公平分配基础能源和物资的公共平台。

　　玄奘将“日光蜜露”的完整制造工艺和解锁码，并非据为己有，而是郑重地刻入了星域的公共数据库，向全宇宙广播了这份来自底层反抗者的生命礼物。

　　告别之时，逐光者的孩子们用新生的“向阳草”编织成了几个小巧的“光藤护腕”，送给了沙悟静。

　　沙僧沉默地接过，他能感受到护腕中蕴含的微弱却坚韧的生命力量，以及那份沉重的感激。

　　他将护腕戴在手腕上，那温暖的光芒似乎也照亮了他颈间骷髅项链的些许阴影。

　　猪八戒看着手中最后一支金光灿灿的日光蜜露，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贪馋。

　　他仰头，一饮而尽，泪水却混着蜜露一起滚落。

　　“夸父老哥……俺老猪……以后一定省着点吃……”

　　他哽咽着发誓。

　　孙悟空独自一人来到空间站外壁，用金箍棒在冰冷的金属上，刻下了一行深深的、龙飞凤舞的大字：

　　「秩序失公，即为暴政。炬火长明，自在人心。」

　　他凝视着那片依旧被戴森云笼罩，却已然不同的星域，金眸中光芒流转，对五行山下五百年的思索，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真正的自由，并非无所顾忌，而是背负起责任与牺牲后，依然选择向光明跋涉。

　　白龙号缓缓驶离燧石空间站。

　　引擎尾部，那对新更换的谐振水晶，在吸收了日光蜜露的能量和见证了夸父的牺牲后，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跃动的光芒中带上了一缕永恒不灭的金色。

　　敖烈的声音响起，带着新的力量：

　　“引擎状态异常良好，大师兄。似乎……可以进行短途的光速跃迁了。”

　　星舰化作流光，载着沉重的感悟与新生的力量，再次驶向无垠的星海。

　　身后，赤阳星域虽仍处困顿，但点点星火已燃，终将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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