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血色铜碑与未竟理想

　　白龙号跟随那架八臂机甲及其突击艇编队，缓缓驶入涿鹿星环的入口——那是一个由两艘巨大的上古战舰残骸强行拼接形成的闸门，边缘犬牙交错，闪烁着临时焊接点的灼热红光。

　　穿过闸门，内部是另一番景象。

　　巨大的空间被各种残骸结构分割成无数层，形成了一座立体的、蜂巢般的钢铁城市。

　　粗大的能量管道和数据线缆如同藤蔓般缠绕在锈蚀的舰体骨架之间，发出嗡嗡的轰鸣。

　　空气循环系统中弥漫着金属粉尘、机油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植物土壤气息。

　　微重力环境下，许多居民依靠背后的简易推进器或徒手攀附缆绳移动，他们大多穿着拼凑的防护服，面容疲惫却眼神锐利，好奇地打量着这艘陌生而精致的飞船。

　　蚩尤的八臂机甲停靠在一个由战舰机库改造的庞大码头。

　　舱门开启，一个身材异常高大、几乎顶着机库顶棚的魁梧身影从中跃下。

　　他卸下了部分外骨骼装甲，露出古铜色的强壮上身，上面布满了能量灼烧和金属划伤的旧痕。

　　他的面容刚毅如斧凿，一头赤红色的乱发如同燃烧的火焰，额生双角，但比机甲上的要小得多，更像是某种生物改造的痕迹，角尖闪烁着微弱的能量信号。

　　他仅穿着简单的合金战裙和厚重的工程靴，每一步都让金属地板微微震颤。

　　“我是蚩尤。”

　　他声音低沉，如同闷雷在机库中回荡，目光扫过走出白龙号的取经团队，尤其在孙悟空身上停留了片刻，

　　“听说有个猴子大闹过天宫，就是你？看起来……没传说中那么三头六臂。”

　　孙悟空嘿嘿一笑，金睛毫不避讳地回视：

　　“传闻总爱添油加醋。不过，你这地方倒是比传闻的……更有趣些。”

　　他环顾四周，火眼金睛早已将许多细节收入眼底：隐藏在阴影处的防御炮台、管道中悄悄流淌的能量流向、还有那些居民看向蚩尤时混合着敬畏与希望的眼神。

　　玄奘上前一步，单手立掌，微微颔首：

　　“贫僧玄奘，自东土大唐而来，欲往西天雷音求取真经。误入贵地，多谢收留。适才见诸位与天庭货运船似有冲突，不知……”

　　“冲突？”

　　蚩尤哼了一声，打断玄奘，语气带着明显的恨意，

　　“那是拿回我们自己的东西！息壤矿本就产自九黎星域，是天庭抢占了我们的矿星，把我们的人当成奴隶矿工！我们只是拿回生存所必需的资源！”

　　他挥手指向那些正被搬运下来的集装箱，

　　“没有这些，星环的生态穹顶无法维持，反应堆会熄火，所有人都会死！”

　　这时，几个穿着简陋机械外骨骼的孩子嬉笑着从旁边跑过，熟练地利用微重力在管道间荡跃，其中一个孩子怀里还抱着一个用废弃炮弹壳做成的花盆，里面种着一株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苔藓。

　　蚩尤看着孩子们，眼中的戾气稍稍褪去，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但很快又被坚毅取代：

　　“为了他们能活下去，活得有尊严，我们必须战斗。”

　　所谓的“庆功宴”，就在机库旁一个巨大的生态舱内举行。

　　这里原本是一艘殖民船的农业区，如今种植着各种耐辐射的菌类和改良作物，空气中混合着泥土、植物和机油的味道。

　　人们聚集在一起，分食着合成的蛋白块和循环水培养的蔬菜，气氛热烈而粗犷。

　　蚩尤递给悟空一罐锈红色的能量液：

　　“尝尝，星环特酿，‘不屈’。”

　　悟空接过来喝了一口，咂咂嘴：

　　“劲头够足，就是有点扎嗓子。”

　　“哈哈，习惯了就好！”

　　蚩尤大笑，随即语气严肃起来，

　　“悟空，以你的本事，何必跟着和尚去求什么虚无缥缈的真经？加入我们！我们一起掀翻天庭那帮吸血的混蛋！建立一个真正自由的新宇宙！”

　　他挥手在空中投射出一幅粗糙但充满激情的全息星图——“自由星图”。

　　图中没有等级，没有天庭，各个星区自治，资源按需分配，充满了理想主义的色彩。

　　悟空看着星图，挠了挠脸：

　　“无规矩不成方圆。俺老孙是讨厌天庭那套僵化的玩意儿，但你这图……看着美，真跑起来，怕是所有星舰都要在航道上撞作一团。绝对的自由，就是绝对的混乱。”

　　玄奘也温和地开口：

　　“蚩尤首领，悟空所言虽直，却有其理。如同贫僧这锦襕袈裟，”

　　他轻抚袈裟，光子纤维流动，显现出复杂的防御符文，

　　“其能抵御万邪，正因符文结构遵循宇宙能量流转之序。若全然无序，力量便如散沙，无法凝聚，亦无法守护。”

　　蚩尤皱眉：

　　“秩序？天庭的秩序就是压榨和奴役！我们不需要那样的秩序！”

　　“我们需要的是更好的秩序，而非没有秩序。”

　　沙僧低沉地插话，他望着生态舱顶模拟的人工天空，眼神复杂。

　　宴至中途，蚩尤面色一肃，站起身：

　　“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既然你们对此心存疑虑，那我便让你们看看，我们为何而战！看看反抗天庭，需要付出何等代价！”

　　他带领团队来到星环核心区域的一个隐秘殿堂。

　　这里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暗红色金属碑，碑身仿佛由凝固的血液和青铜熔铸而成，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刻痕——那是无数牺牲者的名字。

　　“这是‘血色铜碑’，纪念所有死于天庭之手的同胞。”

　　蚩尤的声音沉重而肃穆。

　　他启动了一个古老的装置。

　　嗡——

　　一座巨大的全息影像出现在殿堂中央。

　　那是一片惨烈的星际战场！

　　无数残破的舰船燃烧爆炸，能量光束纵横交错。

　　战场中心，一个巨大身影格外醒目——他完全由炽热的等离子体凝聚而成，胸腔的双目喷射出愤怒的光焰，脐部巨口发出无声的咆哮！

　　他一手挥舞着纯粹能量构成的光子巨斧，一手持着扭曲空间的暗物质盾牌，疯狂地攻击着周围数不清的天庭制式战舰。

　　即便只是全息记录，那狂暴的战意和不屈的意志也几乎要冲破影像，灼烧每个人的灵魂！

　　影像中，那巨大的等离子躯体重创了天庭舰队，但他的力量也在不断消耗。

　　最终，数道强大的联合能量束击中了他，他的躯体开始不稳定地闪烁、坍缩。

　　在全息影像即将彻底消散的刹那，一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信息流被捕捉并解读出来，那是他最后的存在痕迹发出的呐喊：

　　“吾躯……可毁……数据……永生……勿让……热血……焚尽……未来……”

　　影像戛然而止，殿堂内一片死寂。

　　只有血色铜碑上的名字，在幽暗的光线下仿佛在流淌。

　　蚩尤虎目泛红，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看到了吗？这就是反抗的下场！但他的意志永不消亡！他的战斗数据融入了星环的网络，时刻提醒我们，也守护着我们！我们不能让他的血白流！”

　　离开血色铜碑殿堂，气氛凝重。

　　猪八戒似乎被刚才的影像吓到了，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下意识地乱逛，不小心触碰到了一处隐蔽的机关。

　　墙壁滑开，露出后面一个散发着极度深寒的密室。

　　密室中央，整齐排列着八十一座圆柱形的透明维生舱。

　　冷白色的雾气缭绕中，可以看到每一个维生舱内都冻结着一个身影——他们身形高大，穿着古老的服饰，面容栩栩如生，却毫无生机。

　　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们每个人的胸口都有一个可怕的空洞，仿佛被什么力量强行抽取了最重要的东西。

　　维生舱壁上闪烁着黯淡的标签：

　　“九黎战神基因样本库”、“抽提完毕”、“活性丧失”。

　　蚩尤猛地冲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到极点的咆哮，声浪震得整个密室都在颤抖！

　　“天——庭——！”

　　他巨大的身躯因暴怒而战栗，赤发几乎要根根竖起：

　　“他们……他们不仅占领我们的家园，屠杀我们的亲人……他们连我们先祖的遗骸都不放过！抽干他们血脉中传承的‘战神基因’，用来强化他们的天兵天将，制造更强大的杀戮机器！而我们……我们甚至连安葬先祖都做不到！”

　　他猛地转向取经团队，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和悲怆：

　　“现在！你们还觉得我们的反抗是多余的吗？还觉得天庭那套秩序值得维护吗？！此仇此恨，唯有血偿！”

　　悟空沉默了，火眼金睛凝视着那些被榨取一空的先祖遗骸，金光微微闪动。

　　玄奘闭上双眼，低声诵念经文，面容充满悲悯。

　　沙僧握紧了拳。

　　连猪八戒也收起了嬉皮笑脸，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仿佛那冰冷的抽取也发生在他身上。

　　血色铜碑的悲壮，巨大身躯的决绝，再到眼前这冰冷残酷的基因库……

　　蚩尤和他的九黎遗民所承受的苦难与屈辱，赤裸裸地展现在取经团队面前，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心灵冲击。

　　理念的冲突，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复杂和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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