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最后的考核，与拙劣的谎言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打在了孙菲菲那张煞白的小脸上。

　　她攥着裙摆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泛白，漂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水汽，像是下一秒就要决堤。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若是放在平时，足以激起任何人的保护欲。

　　但此刻，在场的人，无论是老谋深算的老戏骨，还是心思各异的青年演员，亦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林默，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这作业，怕是交不出来了。

　　“陈……陈导……”

　　孙菲菲的经纪人，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男人，此刻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一个箭步冲上前，脸上堆满了歉意的笑容，挡在了孙菲菲和陈威之间。

　　“真是不好意思，您看这事闹的！我们菲菲……她、她学习态度特别认真！真的！报告也写了，厚厚的一沓呢！就是……就是来得太匆忙，落在酒店的保险柜里了！我这就让助理回去取！最多半小时，不，二十分钟！”

　　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生怕慢了半秒就会被陈威宣判死刑。

　　陈威没有说话，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越是平静，经纪人心里就越是发毛。

　　他悄悄对孙菲菲使了个眼色，孙菲菲立刻心领神会，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配合着经纪人的话，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对不起陈导……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写了好几万字的心得呢……”

　　这套“经纪人打圆场，艺人卖惨博同情”的组合拳，在娱乐圈里几乎是无往不利的屠龙技。

　　然而，他们今天面对的，是陈威。

　　一个为了拍出真实感，敢把演员扔进深山老林里体验半个月野人生活的“新生代疯子导演”。

　　陈威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在这寂静的休息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终于笑了，那笑容很温和，却看得经纪人后背发凉。

　　“几万字？那可真是辛苦了。”陈威点了点头，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既然这样，也不用麻烦助理跑一趟了。酒店离这里来回也得一个小时，别耽误大家晚上的庆功宴。”

　　经纪人和孙菲菲同时松了口气，以为这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这样吧，”陈威话锋一转，目光从孙菲菲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她那个限量款的包包上，“既然是孙老师自己‘认真’写的心得，想必内容都烂熟于心了。不如，现在就给我们大家，简单口述一下你的学习成果？”

　　他特地加重了“认真”两个字。

　　“比如，”他竖起一根手指，笑容不变，“就讲讲‘尸斑’和‘尸僵’的区别，以及它们在判断死亡时间上的应用。这个，应该是法医入门的第一课吧？李法医？”

　　他最后那句话，是问向一旁始终沉默的李强的。

　　李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是基础中的基础。”

　　轰——！

　　经纪人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颗手雷炸开了。

　　完了！

　　他设计的剧本是“忘带作业”，可没设计“随堂抽查”这一出啊！

　　别说尸斑尸僵了，孙菲菲连这四个字都未必能全写对！

　　孙菲菲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是白得像一张A4纸

　　她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那两个听起来就无比恐怖的名词，像两个狰狞的鬼怪，在她脑海里盘旋。

　　“尸……尸斑……是……是不是人死了以后，身上长出的……一种斑点？”她结结巴巴，声音都在发抖，求助的目光不断瞟向自己的经纪人。

　　经纪人急得满头是汗，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消失术。

　　林默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

　　姐姐，你这回答，跟说“太阳是白天出来的月亮”有什么区别？

　　陈威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甚至还鼓了鼓掌：“嗯，很形象。那‘尸僵’呢？是不是身体变得僵硬了？”

　　“对对对！”孙菲菲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就是……就是身体僵硬了！然后……然后法医就可以根据这个……来判断……”

　　她“判断”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休息室里的空气，尴尬得能用刀子割下来。

　　韩墨别过头去，似乎不忍再看。

　　陈晓宇和张晓卿则低头研究着自己的手指，仿佛上面有什么惊天大秘密。

　　只有丁子钦，依旧是那副阳光无害的模样。

　　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闹剧，眼神里闪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光芒。

　　“看来孙老师对理论知识掌握得还不够扎实啊。”陈威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惋惜”的表情，“也难怪，毕竟是跨专业学习，有难度是正常的。没关系，我们换个简单点的问题。”

　　他身体微微前倾，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如炬，直刺孙菲菲的内心。

　　“告诉我，给你签字的法医中心负责人，叫什么名字？哪个公安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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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像是一柄重锤，彻底击碎了孙菲菲和她经纪人最后的心理防线。

　　如果说专业知识还能胡编乱造，那么人名和单位，是绝对做不了假的！

　　因为李强就站在这里！他一个电话打过去，三分钟之内就能辨明真伪！

　　“我……”孙菲菲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汹涌而下。

　　经纪人知道，大势已去。

　　他脸色灰败，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对着陈威，深深地鞠了一躬。

　　“陈导，对不起，是我们……是我们不对。”

　　陈威没有理他，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锁在孙菲菲的身上。

　　那目光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温和与戏谑，只剩下冰冷的失望，和一丝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

　　“我再问最后一遍。”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你，到底去没去法医中心，进行过哪怕一天、一个小时的学习？”

　　孙菲菲的身体猛地一颤，那股强大的压迫感让她再也无法伪装。

　　她“哇”的一声，彻底崩溃了，蹲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对不起……陈导……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解释着。

　　“那段时间……公司给我接了一个很重要的代言……还有一个时尚杂志的封面要拍……还有一个……一个综艺的飞行嘉宾……我……我真的抽不出时间……我想着……想着回头再补……可……可是一直没有时间……”

　　她的哭声回荡在休息室里，充满了委屈和无助。

　　在场的其他演员，表情各异。

　　同情？或许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和对这种极度不专业行为的鄙夷。

　　林默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你哪怕去法医中心门口拍张照，发个大眼仔，都比现在这样硬撑着撒谎要强啊。

　　这下好了，直接社会性死亡了。

　　听着孙菲菲那颠三倒四的解释，陈威脸上的最后一丝表情，也消失了。

　　他缓缓站起身。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风暴，即将在他身上酝酿成型。

　　“代言？杂志？综艺？”

　　陈威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一步一步，走到蹲在地上痛哭的孙菲菲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所以，在你的世界里，拍几张漂亮的照片，念几句别人写好的台词，就比那些为了寻找真相，没日没夜地工作在解剖台前、奔波在案发现场的法医和警察，更重要？”

　　“你知不知道，我们这部剧，是为了什么而拍的？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这个群体！是为了告诉所有人，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有这样一群人，在为我们守护着光明和正义！”

　　“我们给你争取到的学习机会，是多少演员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我们动用了省厅的关系，为你打开了那扇最神秘、最庄严的大门，不是让你去镀金，不是让你去作秀的！是让你去感受！去学习！去理解！去尊重！”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变成了咆哮，震得整个休息室嗡嗡作响。

　　“可你呢？！你把所有人的心血和善意，当成了什么？！”

　　“你连最基本的尊重和敬畏之心都没有！你有什么资格，来扮演他们中的一员？！”

　　孙菲菲已经吓得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暴怒的男人，身体抖如筛糠。

　　经纪人想上前求情，却被陈威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陈威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平复一下自己的怒火。

　　他转过身，对着所有工作人员，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语气，宣布道：

　　“我宣布，从现在开始，孙菲菲与《无言的真相》剧组，以及综艺《案情24时》，解除所有合作协议！”

　　“法务部！立刻走解约流程！违约金，一分都不能少！”

　　“宣传部！马上发布官方声明！就说孙菲菲小姐，因个人原因，无法胜任角色，经双方友好协商，决定退出！”

　　他顿了顿，最后，目光再次落回那个瘫软在地的身影上，声音冷得像冰。

　　“现在，带着你的眼泪，和你那些比法医工作更重要的通告，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滚！”

　　最后一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孙菲菲的经纪人，脸色惨白如纸。

　　他知道，完了。

　　被一个知名导演用这种方式赶出剧组，还背上了“不敬业”的标签，孙菲菲的演艺生涯，就算不彻底完蛋，也基本上是毁了一半。

　　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连滚带爬地扶起已经哭傻了的孙菲菲，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中，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这间让他们颜面尽失的等待室。

　　随着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休息室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陈威余怒未消，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拿起桌上那瓶丁子钦没喝完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才稍稍压下火气。

　　他环视了一圈剩下的四位演员，声音依旧沙哑而严厉。

　　“各位，我希望今天的事情，能给所有人提个醒。”

　　“在我陈威的剧组里，你可以没有天赋，可以没有名气，但绝不能没有态度！”

　　“谁要是敢把这里当成名利场，把角色当成工具，把观众当成傻子，那刚才那两个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陈导！”

　　韩墨、陈晓宇、张晓卿、丁子钦，四人异口同声，神情肃穆。

　　林默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还好……还好我的外挂是体验派系统。

　　这要是给我个“神级撒谎系统”，今天躺在地上的，可能就是我了。

　　陈导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到林默和丁子钦身上。

　　“当然，淘汰了一个人，也意味着会有一个新面孔加入。所以，从下一期开始，我们《案情24时》的‘真正’挑战，才刚刚拉开序幕。各位，准备好了吗？等待你们的，可不仅仅是剧本杀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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