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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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徽二年二月,长安城尚在黎明前的深眠中,唯有礼部贡院前灯火通明,人影攒动。

  近千名举子从帝国四方汇聚于此,在料峭春寒中静默伫立。他们呼出的白气在灯笼下交织升腾,像无数无声的祈愿。

  贡院大门缓缓开启,金吾卫持戟分列两侧。搜检胥吏目光如刀,审视着每一个上前的人。

  “姓名,籍贯,保人。”

  “崔志宏,博陵崔氏,保人是吏部刘侍郎。”锦衣公子递上文书,神色从容。

  胥吏脸上立刻堆出笑意,草草检查便躬身请入,考篮都未细看。

  “下一个。”

  “张承业,陇西人氏,保人是本县县丞。”衣衫洗得发白的中年人上前,声音低沉。

  胥吏脸色一沉:“站好。”

  他仔细搜查对方全身,连发髻鞋袜都不放过。考篮中的笔墨纸砚被翻得凌乱,最后顺手取走了藏在干粮底的两枚铜钱。

  张承业面红耳赤,在四周隐约的窃笑中低头快步走进考场。

  这些情景,都被贡院高墙上一双深沉的眼睛尽收眼底。

  江逸风身着紫袍,傩面覆脸,静立角楼暗处。作为穿越者,他正在审视这个时代最引以为傲的取士制度。

  身旁的礼部侍郎李友益低声道:“江侯,搜检规矩如此,难免有疏漏之处。”

  傩面下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江逸风看得分明,这哪里是疏漏,分明是整个制度从根子上就出了问题。

  天光渐亮,举子依次入场,各寻号舍。

  那是一个个仅容转身的狭小隔间,三面砖墙,一面木栅。阴湿的霉味混着便桶的腥臊气,构成这个所谓“抡才大典”的真实氛围。

  “明经科,帖经——《礼记·月令》。”李友益的声音在考场中回荡。

  试卷发下,只见《月令》中一整页被墨笔涂去,仅留下零星字句。不少举子顿时面色发白,额角沁汗,拼命回想经文的完整内容。

  江逸风暗自摇头。这般死记硬背,就算倒背如流,于国于民又有何益。

  “进士科,诗题——《上林春望》,五言排律,限韵;赋题——《圣人垂拱而治赋》,限清、明、平韵脚。”

  题纸下发后,考场气氛为之一变。世家子弟多神色自若,有的甚至嘴角微扬,显然早有准备。他们略作思索,便挥毫泼墨,文采飞扬。

  而寒门士子们则眉头紧锁,落笔艰难。他们或许真有治国良策,却困于文辞不够典雅,更担心触及忌讳。

  江逸风戴着傩面,在考棚间的通道上缓步巡视。

  透过木栅缝隙,他看见有人因寒冷紧张,手指僵硬,墨迹污了试卷;有人体力不支,伏案昏厥,被胥吏悄声抬出;有人奋笔疾书,面色潮红,笔下却尽是华丽辞藻;更有人眼神茫然,对题发呆,腹中显然空空。

  油灯如豆,在狭小号舍里摇曳,照亮了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的脸庞。

  空气里弥漫着墨香、汗味与一种无声的压抑。

  江逸风心绪渐冷。这些学子,或困于门户,或囿于经义,或耽于辞藻,却无一人有着他想要的那种经世致用的才干,那种能够推动时代变革的见识。

  作为穿越者,他深知大唐需要的是什么样的人才。不是皓首穷经的老学究,不是堆砌辞藻的文人,更不是倚仗门第的纨绔。他需要的是能够实干兴邦,能够开拓创新,能够放眼天下的人。

  而眼前这些学子,无论寒门贵胄,都已经被这个时代的框框所束缚,无人能跳出这口深井,看见更广阔的天空。

  漫长的考试终于结束。

  试卷糊名、誊录、朱卷堆积如山。

  阅卷房内,礼部侍郎李友益与一众阅卷官正襟危坐,准备依照旧例开始评阅。

  江逸风立于卷山之前,傩面后的目光深沉如夜。

  一个震惊朝野的决定,即将从他手中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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