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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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府,”元唤声音洪亮,震得满室嗡鸣,亦将那牡丹静气搅得粉碎,“那清虚观女冠,果然有诈,竟敢拒捕打伤多个不良人,幸得下官机警,已将其观门封堵,只待……”

  魏元忠眼皮未抬,笔锋悬于“转运损耗”四字之上,声音平稳无波:“拒捕?伤人?其底细可曾探明?莫是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勋贵子弟,或是哪位真人座下清修的道官?”他主政洛阳,深知东都之下水深浪急,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元唤嘴角一撇,显出十二分不屑:“不过一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冠,仗着几分姿色,行惑众敛财勾当罢了。

  下官正欲破门锁拿,半途却杀出个搅局之人。”他脸上掠过混杂忌惮与不甘的古怪神色,

  “一个戴傩面的狂徒,竟敢阻挠官府拿人,口出狂言,道是‘此间主人,你等动不得’……哼!

  卑职正欲将其一并拿下,大理寺那录事百般阻挠……”元唤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吐出胸中块垒,声音陡然压低:“……事后,那大理寺录事竟称……称那傩面人为忠勇侯。”

  “忠勇侯”三字,如九霄惊雷,直劈而下。

  魏元忠悬于文书上的笔锋猛地一颤,一滴饱满浓重的朱砂墨汁,“啪嗒”一声,正正落在“损耗”二字中央。

  那一点猩红,瞬间晕染开来,如血溅素绢。

  握笔之手陡然僵硬,指节因用力而泛青白,笔杆在指尖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呻吟。

  方才还稳若磐石的身躯,此刻似被抽去筋骨,猛地向后一靠,撞在坚硬胡椅靠背,发出沉闷撞击。

  扶手处一段年深日久的榫卯应声发出刺耳“咯嚓”脆响,竟生生裂开一道缝隙。

  几案上青瓷茶盏震得跳起,茶水泼洒在珍贵公文上,迅速洇开一片深色水痕。

  “你……所言何?”魏元忠声音仿佛从干涸井底艰难挤出,嘶哑变调,字字带着颤抖。

  那张素以沉稳如山着称的脸庞,血色褪尽,苍白如秋后霜打败叶。

  眼窝深陷,瞳孔深处惊涛骇浪翻涌,死死钉在元唤脸上,似欲从其皮肉里抠出“虚妄”二字。

  “忠……忠勇侯……”元唤被魏元忠骤然失魂之状慑住,喉结滚动,重复一遍,声音已带哭腔,“那傩面人……被那姓狄的录事称作忠勇侯……”

  “轰隆”一声。

  傩面,忠勇侯,实锤了。

  魏元忠只觉天灵盖遭无形重锤狠击,双耳嗡鸣,眼前金星迸溅。

  先帝在时,忠勇侯江逸风便是御前第一等心腹近臣,御书房行走如履平地,奏对密议,几同帝友。

  及至当今二圣临朝,其恩宠非但未衰,反如烈火烹油,愈炽愈烈。

  每逢朝堂悬疑难决、边关烽火骤起,二圣案头第一份密匣所呈,必是忠勇侯手书。

  满朝朱紫,上至太尉、国公,下至六部堂官,谁人敢对这位深居简出、却手握无形权柄的傩面侯爷有半分不敬?

  那清虚观……清虚观里的女冠……魏元忠脑中灵光如电光火石一闪,一个洛阳勋贵圈讳莫如深的传闻猛地撞入——忠勇侯江逸风,确有一位同门师妹,传闻容色倾城,性情孤冷,不沾凡尘……难道……

  冷汗,冰凉粘腻的冷汗,瞬间浸透魏元忠厚重官袍内衫,顺着脊梁沟壑蜿蜒而下,带来刺骨寒意。

  仿佛一条无形冰冷滑腻的毒蛇,正沿脊柱向上缠绕,勒紧咽喉。

  “明府!明府!”元唤见魏元忠双目失神,瘫于椅中如泥塑木雕,心中起了些惶急,竟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愚蠢亢奋,“事不宜迟,那傩面狂徒胆敢持械拒捕伤我等,罪加一等,

  下官这就点齐三班不良人,携强弓劲弩,再调一队武侯军士,即刻将清虚观围个水泄不通,管他什么侯府不侯府,一并锁拿归案,看他还敢……”

  “住口!”魏元忠如遭滚油泼面,猛地自胡椅上弹起半身,发出一声凄厉嘶吼,声音因极致惊怒而扭曲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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