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二章

　　“来人！”傩面后的声音带着决断，“把那些遣唐使带上来。”

　　“诺！”舱外军士急忙去执行大总管令。

　　半晌，甲板上寒风刺骨。

　　藤原清志、阿倍信介等二十三个倭人跪成一排，在王猛等唐军将士不怀好意目光下瑟瑟发抖。

　　去带人时，王猛说的是大总管可能要祭旗。

　　他们本是洛阳鸿胪寺的翻译和遣唐使，此刻却因故国开战成了囚徒。

　　“抬起头来，”江逸风玄甲覆面，立于艏楼，声音如冰凌相击，“你等故国，举千帆来犯我大唐疆界，你等吃着大唐的米，读着大唐的书，今日——该当何去何从？”

　　“侯爷开恩！”藤原清志以头抢地，额头瞬间青紫，“我等皆愿效忠大唐，愿为侯爷肝脑涂地。”身后倭人跟着磕头如捣蒜，甲板上响起一片带着异域腔调的哀告。

　　王猛重重哼了一声，手按唐横刀柄：“侯爷，非我族类。。。。。。”

　　江逸风抬手止住他，目光扫过这群惊弓之鸟，声音忽然带上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效忠？空口无凭，你等倭人，素称勇悍。然勇者，非匹夫之怒！

　　真勇者，当如北辰星悬，众星拱卫。

　　当明大义，知荣辱，守忠信。

　　临深渊而不改其志，赴汤火而不易其节。

　　此——方为武士之魂。”

　　“武士...魂？”藤原清志茫然抬头，泪眼模糊中只看到那副冰冷的傩面。

　　“不错，”江逸风声如洪钟，玄氅在风中猎猎作响，“武士之道，首在‘忠’，忠于所托，至死不渝。

　　次在‘勇’，勇猛精进，无畏无惧。

　　再在‘仁’，持心如镜，不虐不狂。

　　终在‘义’，明辨是非，舍生取义，此四德，乃立身之本，超越国界，直指天道。

　　你等今日，若能恪守此道，效忠大唐，平息东海烽烟，便是真正的武士。

　　青史留名，魂归高天原亦受神明嘉许，若首鼠两端...”他声音陡然转厉，“便是懦夫，永世不得超生。”

　　这番前所未闻的“武士道”，如同惊雷劈入藤原等人濒临崩溃的心防。

　　迷茫、恐惧、卑微的流亡者心态，被一种近乎狂热的献身渴望取代。

　　藤原清志眼中骤然爆发出骇人的光芒，额头再次狠狠砸在甲板上：“愿奉侯爷为神明，誓守武士之道，效忠大唐，九死无悔。”

　　“愿为武士，效忠大唐，九死无悔。”二十三个声音嘶吼着汇聚，狂热得近乎扭曲。

　　王猛和周围军士看得目瞪口呆。

　　江逸风微微颔首：“藤原清志。”

　　“哈依，侯爷请吩咐。”藤原激动得声音发颤。

　　“本侯予你等新生，即日起，尔等二十三人，专司调配‘神罚之火’。”他指向舰队侧翼一艘被隔离开的中型船“离火”号，“所需物料，自会供给。

　　此火凶戾，乃天罚之器，需怀敬畏之心，谨遵本侯所授秘法，毫厘不可差，功成之日，你等便是此战首功武士，名垂青史。”

　　“哈依，必不负神明侯爷重托。”藤原清志带着一群陷入自我献祭般狂热的倭人，争先登上了那艘注定要成为海上炼狱工坊的“离火”号。

　　一路上，海途并不顺利。

　　风向时顺时逆，庞大的舰队走走停停，不时要靠岸补充淡水给养。

　　每一次停泊，王猛都急得在甲板上转圈：“总管（指刘仁轨）在熊津，怕是骨头都要被啃光了。”

　　江逸风却稳如泰山，要么在舱内研究海图，要么登上“离火”号，隔着重重守卫，冷眼看着藤原等人熬炼那刺鼻恶臭的黑油。

　　浓烈的硫磺与沥青味弥漫在“离火”号周围，如同不祥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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