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面圣

　　数日后，刚入长安城，江逸风就被拖进一座府邸，数名身着袍服的人和数名丫鬟上来，就把江逸风脱了一个精光，之后扔进浴池。。。。。

　　江逸风被按在青釉莲花纹浴斛里，三枚雕花银匜正轮番往他头上浇着兰汤。

　　四个梳双鬟望仙髻的青衣婢子攥着澡豆团子，把他肩头搓得泛起绯色：

　　郎君莫挣动，这玉蕊香膏要浸满三刻才能祛秽。

　　祛什么秽，你们这是绑架，男女授。。。。。他扑腾着水花，瞥见屏风外捧着白纻中衣的褐衣男子——这些人的束腰革带上都悬着鎏金铜牌，隐约可见武德司三个篆文。

　　一班美女帮搓澡。。。。。尽管身心很是享受，嘴上江逸风却骂骂咧咧的被几人拖出水，换上干净的衣袍，又被拥着出门，进了另一辆马车。

　　一个佩鱼袋的中年人掀开车帘时，江逸风正死死攥着刚换上的白袍交领，想脱下来，又不敢。

　　榆木车辕上镶着乌油幢，分明是五品以上官员的规制，车前挂的鎏铜鱼符却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某乃中书省通事舍人李客师。中年人指尖拂过鱼袋上的联珠纹，今日带你去的是皇宫，过永巷时记得垂首。

　　江逸风一脸的警惕，并没理会眼前这人。

　　车轮碾过朱雀大街的莲花纹地砖，江逸风盯着对方蹀躞带上晃动的金钩——那上面除了鱼袋，竟还系着把错金小剪。

　　他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唐六典》里五品佩银鱼，三品加金剪的记载，想到了这剪字，顿时，后背沁出了冷汗。

　　李舍人...这入宫，不用净身吧？

　　净身？李客师从鹧鸪斑釉香炉前抬眼，突然用指尖挑起他衣带，接你来，是帮一位贵人诊病，入宫后，你能诊便施诊，不能诊便言明不能诊。

　　接着，李客师开始交待一些入宫的注意事宜。。。。。。

　　马车忽停。

　　隔着蹙金绣车帷，望楼击柝声混着宦者的尖嗓刺进来：过所文书！

　　李客师的鱼袋擦着江逸风耳畔晃过，他闻见一缕熟悉的沉香气。

　　车外忽然传来羽林卫的铠甲碰撞声，伴着句模糊的长孙相公吩咐过。。。。

　　江逸风刚想张嘴发问。

　　噤声，李客师突然按住江逸风掌心，手头滚出颗蜡封的药丸，含住这个，皇后殿下的哮症闻不得汗味。

　　江逸风心头一惊，皇后娘娘，那不是长孙皇后？

　　大脑尽快的转动，他知道历史书上记载长孙皇后是死于气疾，可这气疾到底是哮喘，肺结核，肺癌还是其它？

　　不等他想明白，便到了立政殿外，李客师让江逸风原地等候着，他跑进去通报。

　　半晌后，少监王德跑了出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江逸风，才低声道：“小郎君，请随咱家来。”

　　重玄门的夕照在九曲回廊折成碎片，江逸风踩着王德皂靴碾过的织锦地衣，听见自己的心跳在一下下震颤。

　　小郎君，莫踩藻井投影。王德突然驻足，手中拂尘扫过廊柱间的忍冬纹。

　　两个捧着鎏金鸿雁纹药盏的典药女官匆匆掠过，鹅黄披帛拂过江逸风手背。

　　立政殿的鲛绡帷幔突然被狂风掀起，李世民竟未戴冠冕，玄色中单的领缘被汗浸得发亮。

　　他正将一卷《黄帝内经》摔在金平脱漆案上，案头搁着半碗冷透的鹿茸汤，碗沿还沾着胭脂色的血沫。

　　这就是那张果的徒弟？天子的剑穗扫过江逸风膝头，蹀躞带上暮色里闪着寒光，算了，既然来了，便让他帮观音婢看看......毕竟天子也是会病急乱投医的。

　　何况那张果素负有神仙之名。

　　江逸风终于活生生的见到这位大唐的开国之君，还在纠结要不要行礼，应该如何行礼，突然被人推着向前。

　　王德枯瘦的手指正按在他颈后，老宦官袖间的沉香气混着着急：去，帮皇后殿下诊病，

　　殿角金猊香炉突然爆响，迸溅的火星映亮屏风后的秘色花瓷瓶——那里面插着的根本不是时令牡丹，而是大把干枯的旋覆花。江逸风瞳孔骤缩，这正是诱发哮喘的祸首！

　　“那个。。。这个。。。。皇上。。。。陛下，能不能开窗通风，把那个旋覆花和动物的毛皮这些，全都拿出去，这些会让病人诱发哮喘。。。。气疾，”面对千古一帝，江逸风紧张又结巴的表达完了自己的意思。

　　李世民眯眼盯着江逸风看了一小会，确认不似撒谎后，方才转身对王德说：“照小郎君说的做，”

　　江逸风看着病榻上的长孙皇后：“人也不要挤这么多，留下三人就行了，我能直接为皇后殿下把脉吗？有没有什么讲究？”

　　“狗胆，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站在一旁的年轻太子李承乾怒吼，

　　“高明，休要聒噪，你且先出去，”李世民喝走李承乾后转过身，对着江逸风示意：“按小郎君你的意思来吧。”

　　江逸风号了一会脉，又仔细的看了长孙皇后的面色，再叫来一宫女帮着，看了长孙皇后的舌苔。。。。。

　　问了长孙皇后最近的饮食、大小便色泽。。。。。一系列操作下来，江逸风才决定施针。

　　皇宫里，什么都不缺，不一会就有内侍送来了一套银针，江逸风简单的用开水进行了一下消毒，便要开始施针。

　　“皇上，这针施的部位有些。。。。”江逸风对着李世民在自己胸前比划，“这。。。。这。。。。都要扎针，须脱衣，”

　　闻言，李世民瞪着一双血丝的眼，直接拒绝：“这不行！”

　　屋内那面容较好的女官苏氏走上前，低声对李世民说了一些什么，才让李世民点点头，同意了施针。

　　之后把江逸风赶出门外，由苏氏帮皇后脱了贴身亵衣，用锦帕盖遮好皇后的一些关键部位，才唤江逸风入屋施针。

　　面对身旁全程盯着的皇帝，江逸风施针并不轻松，但好在手熟，还是花了半个时辰，以颤针的手法，扎完了十八针。

　　施针刚完，长孙皇后便幽幽转醒，看着面前英俊的江逸风，

　　“二郎，这位小郎君是？”

　　“观音婢，你现在可感觉好一些？”李世民上前握住长孙的纤手，满脸的关切。

　　“感觉好多了，能吸进气了，胸也没有那么闷了。”

　　李世民转头看了一眼江逸风，没有说什么，但面部表情好了不少。

　　“皇后殿下这病，是哮喘，平日里要杜绝过敏源，比如动物的毛皮、花、一些食物，都不能接触到。

　　另外，白天要打开窗通风，晚上再关窗。。。。”江逸风在一旁交待给苏氏。

　　苏氏则认真的一一记了下来，有不解处还多问几句，江逸风也给了一一解答。

　　李世民心中有点吃醋，毕竟谁能有这么大胆，对着皇后又是这样又是那样的。。。。。于是，吩咐江逸风次日再入宫给长孙皇后治病，并赏了江逸风一千大钱，就把他打发出宫，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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