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零二章

　　“至于高句丽…”他倏然转身，目光再次变得冰寒，“便让这场风暴，涤荡旧尘吧。卢永，可莫负本侯重望。”

　　夜色，如同巨大的墨色帷幔，缓缓覆盖了平壤古城，也吞噬了无数人的命运。凛冽的杀机，已在黑暗的掩护下，悄然四伏，弓弦渐满。

　　子时，万籁俱寂，平壤城沉浸在睡梦之中，唯有更夫单调的梆子声偶尔划破夜空。

　　然而，在这片沉寂之下，嗜血的獠牙已悄然露出。

　　渊男产一身戎装，眼神凶狠如饿狼，亲率麾下最精锐的死士，手持伪造的“大莫离支紧急军令”，如鬼魅般扑向王宫几处侧门、中央武库及传令兵驿站。

　　抵抗微乎其微，守军大多还在懵懂之中，便被迅速缴械控制。

　　偶尔有忠于渊男生的将领试图质疑，迎接他的便是毫不留情的斩杀。

　　血腥味开始在这座古城中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渊男建率领中里铁卫，直扑大莫离支府邸。

　　卢永并未亲临前线，而是坐镇于铁卫衙署之内协调各方，面前摊开着平壤城的详细舆图，数名手下如同蛛网上的节点，不断将各处的进展飞速报来。

　　他指尖在不同区域点上移动，冷静地调配着力量，堵截可能出现的援军，确保整个行动如计划般进行。

　　大莫离支府邸的抵抗远比外围激烈。

　　渊男生的亲卫皆是百战精锐，誓死护主。

　　一时间，府门外杀声震天，火把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箭矢破空，刀剑碰撞，惨叫不绝于耳。

　　王府内，渊男生从睡梦中惊起，听得外面震天的喊杀声，脸色骤变。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攻击竟来自城内，来自自己的兄弟。

　　“顶住，给本莫离支顶住，援军即刻就到。”渊男生嘶吼着，披甲执剑，亲自督战。

　　然而，预期的援军迟迟未至——所有通往此处的道路，都已被卢永事先安排的人手或堵塞，或巧妙地引向了别处。

　　就在府门即将被攻破的混乱之际，一名浑身浴血、看似渊男生亲卫模样的人，踉跄着冲到渊男生身边，压低声音急道：

　　“大莫离支，叛军势大，四面合围，唯有西侧小门，守备似乎最为薄弱，末将愿拼死护您杀出重围。”

　　渊男生此刻已六神无主，又见身边亲卫越战越少，心知大势已去，求生的本能让他来不及细想，吼道：“好，随我突围。”

　　在那名“忠勇亲卫”的带领下，渊男生带着寥寥数名残存的心腹，果然从西侧一处看似无人注意的小门杀出。

　　门外虽有零散叛军，却仿佛不堪一击，竟真的被他们撕开一道口子，仓皇消失在黑暗的街巷之中。

　　那名“亲卫”在混战中“不幸”被流矢射中，“壮烈”倒下。

　　至死，他的嘴角似乎都带着无人察觉的、完成任务后的释然。

　　这一切，自然是卢永的手笔。那条“生路”，是他早就为渊男生预备好的，唯一的生路——通向城外，通向大唐的方向。

　　一个活着逃往敌国、丧失权柄的前大莫离支，远比一个战死殉国、可能激发部下死志的领袖，对高句丽的打击更大，也更能满足江逸风的谋划。

　　天色微明，血腥的一夜终于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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