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二十章

　　一旁侍者将那厚“羽绒袍”奉上。

　　王勖褪下身披狐裘，略显笨拙地将手臂探入宽大袖管。时值深秋，工坊内虽不酷寒，亦绝非暖和。

　　袍服加身，王勖立觉一股迥异于皮裘的轻软包裹之感。

　　袍观虽臃，分量却远较同等皮裘为轻。

　　更妙者，不过片刻，一股暖意便自衣内氤氲透出，迅速驱散体肤寒意，且此暖意均匀周布，不似皮裘沉重时而冷热不均。

　　“妙，妙不可言啊！”王勖惊喜往返踱步，舒展臂膀，体味那前所未遇之轻暖舒适，“轻盈似云絮，温煦如阳春，竟真有如此神异衣物。

　　逸风兄，真乃…点羽成金之手笔。”他爱不释手，抚弄袍服光滑缎面，又轻按内里羽绒软韧，面上尽是惊叹与匪夷所思。

　　“且透气性亦佳，穿着并无憋闷之感。”江逸风补述道，虽其于此外形仍觉难言满意，他在思索还是得改为小格小格的夹层，那样能减少不少臃肥之感。

　　“何止佳，直是神物。”王勖亢奋道，“较那沉滞板结的丝绵袄胜出十倍，比某这千金狐裘亦不遑多让，且更显轻便。

　　若以此物制冬衣。。。。。”他终究是贵胄兼商贾，立时窥见巨大实用之利与市贾之机。

　　把玩良久，王勖忽压低嗓音，对江逸风道：“侯爷，此物非同小可。某意…携数件精制品归。

　　一件，献于圣人；一件，献于天后；另…家中公主殿下，亦不可少。”目中期盼与精光并闪，进献如此新奇实用之御寒宝衣，非唯孝心，更是固宠彰能之良机。

　　江逸风闻之，心暗莞尔，面上却故作沉吟：“哦？进献二圣并公主殿下？自是应当。

　　然…王兄亦知，此批试制之物，所用皆乃上佳苏缎杭绸为面，轻薄却密实，方能紧锁羽绒不外逸…这面料耗费可谓不赀啊。”指尖轻叩旁侧所余无几的几匹顶级绸缎。

　　王勖立悟弦外之音，哈哈一笑，重拍江逸风肩膊：“好个貔貅忠勇侯，竟敲诈到某头上来了。

　　罢！罢！谁让此物确系稀世。

　　这般，回头某让织坊再拨二十匹…不，三十匹上等吴绫蜀锦过来，专供你制作此批‘贡品’并后续试销之用，如何？”他深明此羽绒衣价值远逾这些绸缎，这买卖颇为划算。

　　江逸风方露笑意：“如此，多谢王兄慷慨。”想起昔制飞天云槎时，亦没少用王勖家顶级丝绸，此位驸马爷，确系其“上佳供源”。

　　正值江逸风与王勖于工坊内琢磨羽衣之际，关中大地上，另一场无声嬗变正悄然萌生。

　　有赖魏元忠、苏味道等人辛劳奔波，数以十万计鸡鸭苗已分发千家万户。

　　农人虽初存疑，然眼见这“天降活财”日复长大，且日得鸡子鸭蛋之利，那疑窦早化为实切欢喜与悉心照拂。

　　“阿娘，快瞧，咱家鸡又下鸡子了。”田垄地头，常闻童稚欢叫。

　　“好，好，晚间与你蒸羹吃。”农妇颜溢笑意。

　　此些蛋卵，于平素荤腥难得的农家，已是极大滋润。

　　更令人称奇者，为防黄鼬、野狐窃鸡，各家多遣半大孩童专司放养看守。

　　于是，关中广袤田野、坡塬、河滩处，随处可见成群鸡鸭在孩童看护下，欢腾刨土啄食。

　　其尖喙利爪，翻松土壤，更将蛰伏地下之蝗虫卵块、及方孵化出土、未成祸患的蝗蝻（若虫），并其他害虫，尽化作可口零嘴。

　　此些微小生灵，竟于人们未察间，织就一张覆笼关中的生物防治巨网，生生将一场或可席卷千里、酿巨祸的蝗灾，扼杀于萌芽。

　　田垄地头，老农蹲踞埂边，觑着家养鸡鸭于田埂忙碌啄食，捻须笑言：“嘿，此等扁毛畜生，竟比官家发的捕蝗文书还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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