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七十二章

　　裴炎见状，脸色一变，急忙拉着婉儿躬身下拜，低声提醒道：“快，拜见天后。”

　　婉儿心中剧震，她万万没想到，竟会是天后亲自来了。

　　武则天走到近前，目光瞬间就落在了躬身行礼的婉儿身上，直接无视了裴炎。

　　她快步上前，竟亲手扶起了婉儿：“婉儿，不必多礼，快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上官婉儿依言抬头，虽面带旅途劳顿与悲伤的痕迹，但那份清丽与眉宇间的灵秀，依然让武则天眼中闪过更深的追忆。

　　“都长大了。” 武则天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了许多，完全不似传闻中那般冷厉。

　　她甚至伸出手，轻轻为婉儿拂去肩头沾染的一点灰尘，这个亲昵的举动让周围所有人都看呆了。

　　“走，随朕进殿说话。” 武则天很自然地牵起婉儿的手，转身向殿内走去，仿佛牵着的不是初次见面的臣子之女，而是自家的子侄晚辈。

　　裴炎等人连忙恭敬地跟在后面，心中对江逸风在天后心中的分量有了更新的认识。

　　贞观殿内，武则天屏退了左右大部分宫人，只留李辅国与两名心腹女官伺候。

　　她让婉儿坐在自己下首的锦墩上，亲自将一盏温热的蜜水推到婉儿面前。

　　“婉儿，你受苦了。” 武则天看着婉儿那强忍悲痛却难掩仓皇的眼神，语气温和而带着怜惜，“朕知道，你定是满腹疑问，想知道你阿耶去了哪里，出了什么事。”

　　婉儿用力点头，眼泪又在眼眶中打转：“烦请天后告知，阿耶他……他到底怎么了？阿娘她……”

　　武则天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殿外虚空，仿佛在回忆往事，声音也低沉了几分：“仪凤年时，你阿耶因爱妻病逝，心灰意冷，留下一封书信后，便悄然离去，不知所踪。朕派人多方寻找，至今……杳无音信。”

　　听到这里，婉儿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虽然早有预感，但由天后亲口证实阿耶失踪数年，生死不明，这打击依旧沉重。

　　“至于忠勇侯府……”武则天继续道，“你阿耶不在，苏小月又已离世，府中无主，按制本应收归。

　　但天帝念及其功绩，心存一份找到他的期望，故而只是封存，未做处置，不想……竟荒废至此。

　　是朕疏忽了，未能派人时常打理，让你见之心伤。”

　　她看着婉儿泪流满面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莫要过于悲伤。你既是忠勇侯的女儿，便是朕该看顾之人。从今日起，你便留在宫中，跟在朕身边。

　　一来，可免你漂泊无依；二来，宫中藏书颇丰，亦可继续你的学业；这三来……”

　　武则天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若有朝一日，有你阿耶的消息，你也能在第一时间知晓。如何？”

　　婉儿抬起泪眼，看着眼前这位权倾天下、却对自己流露出罕见关怀的天后，心中百感交集。

　　她知道，这或许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能让她接近真相、等待阿耶归来的途径。

　　她离墩，郑重下拜，声音虽哽咽却清晰：“婉儿……谢天后恩典，愿侍奉左右，潜心向学，以待……阿耶消息。”

　　武则天满意地点点头，亲自将她扶起：“好，从今往后，这皇宫，便是你的家。”

　　她牵着婉儿的手，走到窗边，望着远方，心中默念：江逸风啊江逸风，你若在天有灵，或尚在人间，可知你的女儿，已回到了这东都，回到了朕身边？你究竟，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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