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一十二章

　　当下剑势愈发舒展如行云流水，口中不紧不慢解说，声音沉稳与剑风相和。

　　“江大郎且看，某这顾应剑法，源自汉武昭烈皇帝。

　　双剑分持，并非一味求快，重在‘顾应’二字。”他说话间，双剑一攻一守，划出两道交织银光，“‘龙脊’长驱如龙出渊，攻敌必救；

　　‘蝉翼’短守如影随形，封敌来势。守时需如阴阳流转，圆融无碍，消解外力于无形；

　　攻时则双剑交叉绞击，令敌防不胜防。”

　　他身形转动，双剑或分或合，时而如鹤舞清泉，时而如虎踞山林，剑光霍霍将自身护得密不透风，又隐含凌厉反击之势。

　　“此心法要诀，在于‘敌动未发，剑已封其势’，讲究料敌机先，后发制人。

　　看似守势，实则杀机暗藏。

　　且剑乃君子之器，仁意藏于锋刃之间，非到万不得已，不轻取性命。”说罢手腕轻抖，双剑在晨光中划出个完美的剑弧，这才缓缓收势。

　　他特意将祖传剑法的精要娓娓道来，眼角余光却在留意江逸风的反应，颇有些期待这位看似不凡的年轻人能领会其中妙处。

　　然而江逸风抱臂站在一旁，面上并无惊叹向往之色，眼神里反而掠过难以察觉的疏离。

　　他脑海中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里，似乎对“剑”这种兵器并无好感。

　　潜意识里觉得，剑走轻灵，过于注重技巧变化，显得诡谲不够堂皇正大。

　　相比之下，他更倾向于某种更直接、更霸道、更有一往无前气势的兵器，刀。

　　记忆深处，仿佛有种厚重带弧线的影像一闪而过，伴随着劈开一切阻碍的决绝感。剑，太绕了。

　　在一旁活动手脚的萧灵儿，眼尖地捕捉到江逸风眉宇间那抹不以为然。

　　她性子直率，又最是敬佩师兄武艺，当下便有些不服，忍不住开口辩解，语气里带着几分护短的意味。

　　“江大郎可莫要小看了裴师兄这双剑。”她走近两步，手腕一翻不知从何处取出三柄柳叶飞刀，在指间灵活转动，“去年在河东道，师兄一人双剑挑了‘黑风寨’。

　　那伙悍匪盘踞多年，十二个头目个个都是刀口舔血的好手。

　　记得最清楚的是二当家‘破山刀’，一柄九环刀重三十七斤，曾经一刀劈开过马车。”

　　她指尖飞刀转得愈快，眼中闪着光：“那日雨夜，裴师兄双剑如蛟龙出水，‘龙脊’点碎九环刀第七个铁环时，‘蝉翼’已架在二当家喉间。

　　其余匪首都还没看清剑路，就被师兄用剑脊一一拍中穴道。”说着她手腕轻抖，三柄飞刀嗖地钉在二十步外的木桩上，呈品字形颤动，“等官府来人时，十二个匪首整整齐齐躺了一地，连衣襟都没破。”

　　见江逸风还是云淡风轻，神色未动，她又道：“前岁护送商队过阴平道更险。

　　百来个吐蕃马匪从山坳里冲出来，领头的使一杆丈八铁枪，据说曾在阵前挑翻过三个校尉。”她指了指裴十三腰间酒葫芦，“那天师兄饮了三口酒，双剑一展守在隘口。

　　马匪轮番冲了七次，最险的一次长枪离师兄心口只剩半尺，却被‘蝉翼’贴着枪杆滑进去，削断了那人拇指。”

　　她收起飞刀，语气笃定：“后来商队清点，地上落了十七件兵器，都是被师兄用巧劲震脱的。

　　那些马匪退走时，连句狠话都不敢留。”萧灵儿说得绘声绘色，将裴十三的英勇事迹细细道来，眼巴巴望着江逸风，盼着他能改观。

　　可惜江逸风听完，面上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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