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七十二章

　　半晌后，江逸风把这行囊偷偷搬回了自己的房间，确认整个过程无人发现后，长长吁了一口气，显然这记忆之门并没有被撬动。

　　青城山方向的骚动与城内的肃杀，并未能阻隔江宅内另一种暗流的涌动。

　　被变相禁足在家的江逸风，白日里心绪不宁，一会儿在院中架起炭火尝试烧烤，一会儿又于书房泼墨练字，试图平复心绪，末了还在庭院中站了许久那看似寻常、实则内蕴玄机的“抱月桩”，直至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好不容易捱到夜深人静，府外兵马调动的喧嚣暂歇，江逸风心中那关于神秘行囊与画中女子的疑团却愈烧愈旺。

　　他瞅准时机，如同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闪身进入了阿史那月所居的静室。

　　室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阿史那月正于蒲团上静坐养神，闻声睁眼，见是江逸风，眸中掠过诧异。“师。。。。风儿？”她语气带着询问，“如此晚了，有事？”

　　江逸风掩上门，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与困惑的神情，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幅卷起的绢画，递到阿史那月面前，压低声音道：“姑姑，您看看这个。可知晓这画中乃是何人？”

　　阿史那月心中微感奇怪，接过画轴，就着灯光缓缓展开。

　　当画中那巧笑嫣然、簪着金步摇的女子容颜清晰地映入眼帘时，她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顶门，眼前猛地一黑，身形晃了晃，几欲晕厥，

　　竟是苏姊苏小月！

　　刹那间，无数念头如碎片般在她脑中炸开：师兄他想起来了？他恢复记忆了？

　　不对，绝不可能，若他真想起小月，想起过往种种，怎会不知画中之人是谁？

　　怎会拿来问自己？

　　可他为何会有小月的画像？

　　还如此珍重地贴身收藏？难道……难道在他记忆的深处，仍有无法磨灭的印记，凭借着这画像浮出了水面？

　　她强自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与那翻涌而上的酸楚，指甲几乎掐入掌心，才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至于颤抖。

　　她目光从画上移开，不敢再多看那熟悉的容颜，尽量用平缓甚至带着几分疏离的语气说道：“这……观其服饰气度，倒有几分像我道门中一位早已仙去的先贤。”

　　她刻意将“先贤”二字咬得略重，试图将苏小月的形象推远。

　　“哦？”江逸风眼睛一亮，似乎抓住了什么线索。

　　道门先贤？难道那位可能的“穿越者”，竟是道门中人？

　　甚至就是这位画中女子？他急忙追问：“那姑姑您见过她本人吗？”

　　阿史那月心中又是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摇头：“未曾见过，那位先贤活跃之时，我还年幼，即便是我师父他老人家……想必也缘悭一面。”她巧妙地将时间线拉长，杜绝了江逸风继续深究画中人真实年代的可能。

　　江逸风果然被带偏，好奇心更盛：“姑姑，您的师父……又是哪位高人？”

　　阿史那月沉默片刻，眼中流露出追忆与敬慕之色，轻声道：“家师……早已仙游去了，他姓张，单名一个果字。”

　　“张果？”江逸风几乎是脱口而出，脸上露出一种极为古怪的神情，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熟悉又荒诞不经的事情，“是……是八仙之一的那个张果老？

　　厉害啊，那他是不是真的会呼云唤雨？是不是经常倒骑着一头毛驴？”

　　他这话问得随意，甚至带着几分戏谑，全然是源于穿越前那些民间传说形成的刻板印象。

　　然而，听在阿史那月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江逸风。师兄他……他怎会知道师父那些不为人知的习性？

　　倒骑毛驴，乃是师父近年偶尔为之的雅癖，非亲近之人绝难知晓。

　　呼云唤雨虽属夸大，但师父精通术法、能引动天地之气却是真的……这些，失忆后的师兄绝无可能知道。

　　除非……除非他并非全然失忆，而是神魂深处某些碎片在不经意间流露？

　　还是说，他此刻根本就是神魂不清，在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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