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二十九章

　　雪儿闭目咬牙，纤腰微沉——那三千斤假山竟应声离地三寸。。。。。

　　青瓷轮间麻绳丝滑游走，棘轮发出细雨般的声。

　　汪植面色微颤，他分明看见雪儿指尖未现青筋。

　　一旁萧灵儿不自觉地按住胸口，仿佛面对的不是巨石而是绝世高手。

　　再拉。江逸风单掌虚托雪儿肘弯。

　　假山悠然升至半空，石孔间漏下的光斑在青砖地上摇曳。

　　有会众突然跪地，却被汪植凌厉眼神制止。

　　雪儿这时睁眼，见山石悬于自己指端，惊得松手后退。

　　稳住。江逸风扶住她腰际，现在放下它，反要费些力气。

　　当假山缓缓落定，青砖地竟无半丝裂纹。

　　满院死寂中，雪儿突然轻笑：原来...奴婢比数十个力夫还厉害。

　　汪植大步上前，指尖抚过微温的滑轮：少主，若在码头上...

　　日后一艘万石海船装卸，二十人足矣。江逸风解下雪儿护带，可以着手安排龙王祭，让众人见识下何谓神之侍女。

　　晨光愈盛，将众人身影拉得修长。

　　雪儿揉着发红的手心，忽然对萧灵儿悄声道：萧姊，我厉害吧。

　　萧灵儿本想也试试，可一直被裴十三盯住，担心她去捣乱坏了阿郎的大事。

　　现在她望着假山阴影里忙碌的蚁群，心中很是不服气的轻声道：蚂蚁永远不知，有人能移动它们的天地。

　　谷雨日的珠江口笼罩在青灰色晨雾中，江逸风与汪植立在商会楼船的甲板上，眺望沿岸渐次亮起的渔火。

　　咸腥海风裹挟檀香气味，远处传来祭祀鼓乐沉稳的节拍。

　　今日谷雨祭典，是岭南开春第一大事。汪植指着祭台上陈列的三牲，整猪象征五谷丰登，全羊代表山野馈赠，那尾金鳞石首鱼体现海洋恩泽。

　　江逸风见祭司正将五谷碗摆成梅花状，中央盐堆在晨曦中泛着霜色，出声询问：这盐堆恐怕不单是供奉之用。

　　少主明鉴。汪植微微颔首，今夜盐堆若结霜，明日渔船便不出海。

　　这是祖辈用性命换来的观天之术。

　　辰时初，锣鼓声自海神庙方向传来。

　　八名赤膊渔民肩扛檀木龙轿，沉香木雕的龙王像手执玉圭，轿角系满桃木船符。

　　当龙轿经过商会楼船时，船工恭敬跪献刻着船名的符牌。

　　汪植捻须解释：去岁祭典时，符牌拼出的是个丰字。

　　巳时正，祭台前响起浑厚的鼓声。

　　三十六名身着靛蓝短褐的汉子抡动鳄皮鼓，舞步如惊涛拍岸。

　　二十四位披着绛纱的女子手执蚌灯回旋，灯影摇曳似月引潮汐。

　　歌声里唱着珊瑚红映合浦珠，玳瑁斑连朱崖浪，正是《异物志》记载的南海珍奇。

　　江逸风凝神细听鼓点节奏，对汪植低语：这鼓声暗合水文，强拍都落在涨潮时分。

　　早年水师用这套鼓点传递号令。汪植目光悠远，如今唯有祭典还能听见。

　　午时日晷指正，祭司将素绢轻轻覆在盐堆上。

　　围观渔民屏息静气，唯有绢角在咸风中微微颤动。

　　未时三刻，祭典正值高潮。

　　龙王庙方向突然升起一道金光，在众人惊诧的注视下，庙前空地凭空燃起丈许高的纯净火焰。

　　烈焰映照中，三千斤巨石悬于半空，雪儿身着素白祭服立于火前，腰间缠绕的银白丝绸带在热浪中轻扬。

　　六名侍女手挽花篮随行左右，沿途洒下茉莉与素馨花瓣。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几个波斯商人摇头表示怀疑。

　　这时雪儿缓缓抬起右手，纤指轻拈丝绸带。

　　在数千道目光注视下，龙王庙旁数年未动过的三千斤巨石竟随着她指尖的动作缓缓上升，丝绸带在她腰间飘拂如流云。

　　海神显灵了！一个老渔民率先跪拜。

　　顷刻间，码头跪倒一片。

　　蕃商们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个纤弱身影，有人用异域语言喃喃祈祷。

　　大食商人手中的琉璃念珠突然断裂，珠玉滚落一地也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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