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明明可以

　　美妇人被那明晃晃的匕首和凶徒的狠话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发颤，全靠身边的小翠死死搀扶着才没软倒。

　　她慌乱的眼神像受惊的兔子般四处扫视，祈求着能有人伸出援手。

　　忽然，她瞥见了站在后院与前厅连接处廊下阴影里的白若月。

　　白若月一身白衣，安静地立在那里。

　　美妇人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希冀和哀求，她不顾仪态，直直望向白若月，嘴唇无声地翕动：“帮帮我们！求你！”

　　王癞子将美妇人这瞬间的失态看在眼里，顺着她的目光也瞥见了廊下的白若月。

　　他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手中的匕首微微下垂，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地挥舞，脸上硬是挤出几分“悲痛”和“无奈”，声音也刻意放软了几分，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伪善：

　　“夫人……您看，我们兄弟几个也是苦命人。

　　我那兄弟王二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这当大哥的，心都要碎了哇。”

　　他假惺惺地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话锋一转：

　　“我们求的也不多，真的，就想讨个说法，求个心安。毕竟，那是我兄弟的一条命啊。”他往前凑了半步，匕首指着地面，寒光刺眼。

　　“夫人，您金枝玉叶的，我们也不想真伤了您，伤了和气。

　　这要是动起手来，刀剑无眼，万一磕着碰着您，我们几条贱命赔不起不说，您这不也折了大本儿吗？”

　　他循循善诱：

　　“这样，您行行好，就当是可怜可怜我们，给点银子，让我们能继续上路去找我那苦命的兄弟……

　　我们保证，拿了钱，立刻就走！

　　绝不再给您添半点麻烦！如何？

　　夫人，您就当花钱消灾，买个平安，您看……成不成？”

　　这番软硬兼施、威逼利诱的话，击垮了美妇人最后一点侥幸和坚持。

　　她看着王老五那张写满贪婪和伪善的脸，再看看周围那些探头探脑却无人敢上前一步的围观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颤抖着手，从腰间解下一个精致的锦缎钱袋，看也不看，重重地抛向王老五脚下的地面。

　　“拿……拿上……快滚！”美妇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屈辱的哭腔。

　　王癞子迅速弯腰，一把抓起锦囊。打开粗略的看了一眼之后，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狞笑，朝着美妇人敷衍地拱了拱手：

　　“谢夫人赏！夫人大恩大德，我们兄弟记下了！走！”

　　他朝两个同伙一使眼色，几人迅速挤开人群，消失在后院门口。

　　危机解除，压抑的气氛却并未消散。

　　美妇人浑身脱力，几乎瘫软在小翠怀里，脸上毫无血色，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巨大的屈辱感。

　　她喘息了几口，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再次死死钉在廊下那个始终冷眼旁观的白衣身影上。

　　这一次，她眼中不再是哀求，而是燃烧着一种被背叛、被抛弃的愤怒和怨毒！

　　为什么？她明明有能力！那些护卫一看就不好惹！她为什么袖手旁观？！

　　“你……”美妇人推开搀扶的小翠，踉跄着朝白若月走了两步，声音因为激动和恨意而尖锐起来。

　　“你明明可以……你明明可以帮我们的！为什么？！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你冷血！你……”

　　“夫人。”

　　白若月的声音不高，断了妇人将要说的话。

　　她从廊下的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微冷的阳光照在素净的脸上，清冷的眸子直视着美妇人，让美妇人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是我让你带他们进城的吗？”

　　美妇人张了张嘴，哑口无言。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是我拿着匕首，堵在你们面前，问你们要钱的吗？”白若月又问，目光扫过美妇人苍白的脸和一旁惊魂未定的翠儿、管家。

　　美妇人脸色更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白若月微微侧身，目光淡淡地扫过周围那些还未散去的、神情各异的围观者，最后落回美妇人脸上，问出了第三句：“这院子里，方才……单只我一个人站着吗？”

　　“……”

　　美妇人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羞愤和无力感涌上心头，堵得她心口发闷，眼前发黑。

　　是啊，周围那么多人，都只是在看！可……可她是唯一有能力也有理由出手的啊！都是女性，她还有护卫，那么厉害！

　　看着美妇人脸上变幻不定，最终只剩下难堪和怨怼的神情，白若月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早已看透这结局。她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清冷如初：

　　“夫人，昨日，今日，我还是那句话。”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送入美妇人耳中，也送入在场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耳中：

　　“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不再看那失魂落魄的美妇人一眼，她转身，白衣飘动，径直穿过人群，向客栈前厅走去。

　　美妇人被白若月的反问钉在原地，脸上青红交加，羞愤、怨恨、后怕种种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压抑的呜咽，踉踉跄跄地回了二楼的客房。

　　晌午过后，美妇人房门开了。

　　她重新梳妆过，眼圈还有些微红，神色奇异地安定下来，带着小丫鬟翠儿，匆匆出了客栈。

　　白若月在客栈临街的窗边独坐，看着她们主仆二人步履匆匆地消失在街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茶杯边缘。

　　屋顶盘旋的乌鸦似乎更多了些，叫声也愈发焦躁刺耳。

　　约莫一个时辰后，美妇人带着翠儿回来了。

　　她脸上那份强装的镇定更稳固了些，眉宇间甚至隐隐透出一丝畅快。

　　翠儿跟在后面，眼神躲闪，带着点不安，更多的是一种“总算有人收拾他们了”的痛快。

　　变故来得极快。

　　几乎是美妇人刚回到客房不久，函谷关内就响起了不同寻常的喧嚣。

　　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兵甲碰撞的铿锵声，粗暴的呵斥声混杂着哭喊求饶声，从街道各处传来，越来越近。

　　“奉守备大人令！缉拿所有无户籍、无路引之流民！反抗者格杀勿论！”粗粝的军令声在客栈外炸响。

　　瓮城的官兵出动了，他们挨家挨户，街巷胡同地搜捕盘查。

　　凡衣衫褴褛，口音可疑又拿不出凭证的，不由分说便被绳索捆了，推搡着押往主城方向。

　　一时间，鸡飞狗跳，哭喊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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