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归墟边界与“自愿”的典当

　　踏入那扇幽暗门户的瞬间，并非空间穿梭的失重或晕眩，而是一种……存在的剥离感。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属于“生”世界的薄膜被瞬间撕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万物终结的沉寂与冰冷。周围不再是虚空，也不是混沌，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无”。没有光，没有暗，没有上下左右，甚至连“时间”这个概念都变得模糊而粘稠。只有脚下一条仿佛由无数黯淡星辰尸骸铺就的、蜿蜒通向无尽深处的“小路”，提供着唯一的参照和立足之地。

　　这便是归墟边界。

　　一种大恐怖、大寂灭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侵蚀每个人的仙魂、道基，乃至存在的意义本身。

　　“紧守道心！莫要被归墟之意同化！”金算盘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算盘珠子的轻响，在这片死寂中撑开了一小片稳定的区域。他腰间那布满裂痕的星光算盘，此刻散发出微弱却坚韧的光芒，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

　　众人不敢怠慢，纷纷运转最强功法，凝聚心神。公输般周身符文流转，构筑出层层叠叠的防御阵图；程曦眼中代码化作实质的光带，缠绕守护己身；月老的红线不再牵绊姻缘，而是如同灵蛇般舞动，编织成隔绝外邪的罗网；鹤羽仙力化作清冷月华，照亮前路，驱散靠近的寂灭寒意；哮天犬低吼着，混沌气息自发形成扭曲的力场，将侵蚀而来的归墟之意搅乱、排斥。

　　就连云璃，也紧紧抱着“混沌一号”，屏幕上流淌着前所未有的复杂守护程序，勉强抵御着这环境的侵蚀。

　　我则运转起反贪局局长的权柄仙印，一股浩然正气虽在这归墟边界显得格格不入，却也能勉强护住周身方寸之地。

　　在这条星辰尸骸小路上不知行进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的景象。

　　那是一座……桥。

　　一座巨大无比，横亘在“无”之中的石桥。桥身斑驳，布满岁月和某种可怕力量侵蚀的痕迹，材质非金非玉，更像是某种凝固的“概念”。桥下，并非流水，而是缓缓旋转、吞噬一切的归墟漩涡，仅仅望上一眼，就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吸摄进去。

　　而在桥头，盘坐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并不高大，甚至有些佝偻，披着一件仿佛与周遭黑暗融为一体的破旧斗篷，看不清面容。他身前，摆放着一盏孤零零的、灯焰如同凝固琥珀般的油灯，以及一本摊开的、书页仿佛由无数世界生灭景象构成的厚重古书。

　　他便是“归墟守望者”？或者说，是祂在此地的一个……化身？

　　我们停下脚步，不敢再轻易靠近。那身影散发出的气息，并非咄咄逼人的威压，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自身就是“终结”一部分的绝对寂静。在他面前，我们这些所谓的太乙仙、金仙，渺小得如同尘埃。

　　金算盘整理了一下衣袍，上前几步，对着那桥头的身影，深深一揖，语气前所未有的恭敬：

　　“后世末学，携天庭‘非正常现象调查与廉政风气整顿局’一众，拜见守望者尊上。”

　　那桥头的身影，毫无反应，连那凝固的灯焰都未曾晃动分毫。

　　金算盘似乎早有预料，继续道：“今三界遭逢‘观测者’之劫，秩序受胁，众生危殆。我等势单力薄，资源匮乏，难抗大劫。特冒昧前来，恳请尊上，念在纪元之债、守望之功，暂借‘本源仙晶’若干，并允我等借贵地‘沉眠之阶’一角暂避，以期积蓄力量，对抗外侮，维系三界稳定，不负尊上守望之功。”

　　他话语清晰，将我们的来历、困境、请求以及……那顶“维系三界稳定”的大帽子，一并道出。

　　桥头的身影，依旧沉默。

　　就在我们以为对方根本不予理会，或者早已沉眠到无法交流时，那本摊开的古书，无风自动，书页哗啦啦地翻动起来。

　　最终，书页停在了某一页。那一页上，并非文字，而是浮现出我们反贪局每个人的影像，影像旁边，则快速闪烁着各种复杂的符号、数字以及……代表我们各自特质、修为、气运乃至潜力的评估值！

　　它在……评估我们的“价值”！

　　片刻之后，一个淡漠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直接响彻在我们真灵深处的古老声音，缓缓响起：

　　“典当，抑或，借贷？”

　　声音不大，却带着决定命运的重量。

　　金算盘显然早有准备，立刻回应：“借贷。以天庭反贪局未来三百载之气运功德，及局内成员李小白万年修为、公输般双手巧技、程曦代码天赋、月老红线权柄、鹤羽本命仙羽、哮天犬三成混沌本源、云璃与‘混沌一号’共生契约……为抵押，求借‘甲等本源仙晶’百万，及‘沉眠之阶’外围使用权百年。”

　　他报出的抵押清单，几乎将我们每个人最核心、最珍贵的东西都囊括了进去！尤其是我的万年修为和哮天犬的混沌本源，这简直是要我们的命根子！

　　那古老的声音沉默了片刻，古书上我们的评估值再次飞速变幻。

　　“抵押物，估值不足。”

　　“气运功德，缥缈难定。”

　　“修为天赋，皆有折损风险。”

　　“本源契约，价值尚可，然不足以抵百万仙晶。”

　　冰冷的评估，将我们的“价值”贬得一文不值。

　　“若欲借贷，需追加抵押。”古老的声音毫无波澜，“或，更改契约类型为……‘典当’。”

　　“典当？”金算盘眉头微皱，“尊上之意是？”

　　“典当之物，吾即刻收取相应价值之仙晶。赎当期，三百年。逾期不赎，典当物……归墟。”

　　典当！而且是活当！三百年内必须赎回，否则东西就没了！这比借贷的风险更大，因为我们很可能在三百年内凑不齐赎回的“本金”加“利息”！

　　“典当何物？”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古书再次翻动，最终停留在了一页。那一页上，赫然是……反贪局的编制与名册！以及，旁边标注的一个极其复杂的、代表着某种“因果权限”的符号。

　　“典当之物：天庭‘非正常现象调查与廉政风气整顿局’之‘独立调查权’与‘三界纠察天命’三百年。”

　　“当金：甲等本源仙晶一百五十万。可使用‘沉眠之阶’外围至赎清之日。”

　　“赎当需支付：甲等本源仙晶三百万，或……完成一件‘守望任务’。”

　　典当反贪局的“独立调查权”和“三界纠察天命”？！

　　这简直是把反贪局的根子都当出去了！失去了独立调查权，我们还算什么反贪局？成了天庭一个普通的办事部门？那三界纠察天命，更是玉帝亲赐，代表着我们存在的合法性和特殊性！

　　这三百年内，我们若是无法赎回，反贪局就将名存实亡，甚至可能被直接解散，编制归入归墟！

　　这代价，太大了！

　　所有人都看向我，等待我的决断。

　　一边是迫在眉睫的“观测者”威胁和资源枯竭，一边是反贪局存在的根基与未来。

　　这是一个足以影响三界格局的抉择。

　　我看着那桥头仿佛亘古不变的身影，又看了看身边这些一路走来、历经生死的同伴，想起了东海魔窟的奋战，想起了仙网崩溃的危机，想起了静默回廊的尸骸……

　　若连当下都无法渡过，又何谈未来？

　　我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对着那桥头的身影，躬身一礼：

　　“好！我们……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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