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风起茶楼，卷图双得

　　亥时将至，夜色渐浓。

　　听风茶楼对面的阁楼阴影中，陆冥、沈独步、夜隼三人如三尊雕像，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街对面的那片喧嚣。

　　茶楼内灯火辉煌，丝竹之声与客人的笑谈声交织在一起，飘出窗外，融进天启城繁华的夜生活里。没有人知道，一场精心策划的风暴即将在平静的水面下掀起。

　　“咚——咚——”

　　远处更夫的梆子声响了十下，亥时正。

　　就是现在！

　　几乎在梆子声落下的瞬间，鸦巢方向的街口涌出数十条黑影。为首的正是黑鼠帮帮主，他带着手下的亡命徒，手持明晃晃的刀械，如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野狗，咆哮着冲向听风茶楼。

　　“姓钱的！给老子滚出来还钱！”

　　他们遵循着沈独步的“剧本”，没有立刻伤人，而是先用手中的武器，将门口挂着的两排昂贵灯笼砸得稀烂。纸屑与烛火齐飞，巨大的声响瞬间撕破了茶楼的歌舞升平。

　　茶楼内的护卫和管事脸色一变，立刻持械冲了出来，与黑鼠帮的人马对峙叫骂，场面瞬间剑拔弩张。

　　二楼的一处雅间内，一名身穿锦袍、面容精明的掌柜正与一位贵客谈笑风生。听到楼下的动静，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变得阴沉。他走到窗边，轻蔑地看了一眼楼下叫嚣的“垃圾”，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与杀意。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他冷哼一声，对身后的护卫头领下令，“速战速决，打断腿扔出去，不要扰了贵客的雅兴。”

　　“是，掌柜的！”

　　就在茶楼内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正门的冲突牢牢吸引时，一道比夜色更深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入了茶楼侧翼的一条暗巷。

　　夜隼的身影如一道青烟。他甚至没有拔出兵刃，只是微微抬头，看向巷子深处屋檐下的两处阴影。那里，有两名气息收敛得极好的修士，他们的站位和气息，显然不属于茶楼的护卫体系，而是更深层的“眼线”。

　　夜隼抬手，两点微不可查的寒光从他指间弹出。

　　噗、噗。

　　两声轻微的闷响，像是熟透的果子落地。屋檐下的两名眼线身体一僵，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最后的障碍，被清除了。

　　同一时刻，陆冥动了。

　　他抓住这混乱的黄金窗口，身形如一只离弦的黑箭，从阁楼阴影中窜出，几个起落便越过街道。他的脚尖在墙壁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如狸猫般悄然无声地跃上后院的高墙，精准地落入厨房院内，没有惊动任何人。

　　【饕餮战骨】在体内微微震动，并非为了吞噬，而是将周围的气息波动放大到极致。厨房内杂役的走动，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甚至连火焰的跳动，都在他脑中形成一幅清晰的动态图景。

　　他完美地避开了两名正在倒泔水的杂役，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根，如一缕没有实体的青烟，瞬间钻入了那个还在冒着腾腾热气的厨房烟道之中。

　　烟道内狭窄、滚烫，充满了陈年油污的刺鼻气味。

　　陆冥收敛全身气息，手脚并用，在黑暗中沉稳地向上攀爬。

　　砖石的粗糙触感从指尖传来，楼下黑鼠帮的叫骂声、兵器碰撞声，与楼上那位钱掌柜来回踱步、不耐烦的脚步声，隔着一层薄薄的墙壁，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他离自己的目标——那个藏着应无咎罪证的卧房，仅一墙之隔。

　　烟道内滚烫而油腻，陆冥如一条壁虎，手脚并用，无声向上。下方黑鼠帮的喧嚣与兵刃交击声隔着砖石传来，沉闷而遥远，反倒衬得此地愈发死寂。

　　他的目的地在二楼。

　　在预估的高度，他停下动作，将【饕餮战骨】的能力运转到极致。这一次，并非为了吞噬，而是为了感知。

　　一瞬间，整个二楼的图景在他脑中变得“鲜活”起来。数十个微弱的凡人气息，是寻欢作乐的酒客。三道凝气期一、二层的灵力波动，是巡逻的护卫，他们的移动路线缓慢而规律。更远处，还有两名端着托盘的侍女，正低声交谈着什么。

　　这些气息像水中的游鱼，而他则是静待时机的捕食者。

　　他精准地捕捉到一处气息的死角——一间堆放杂物的储藏室。他侧身，用背部顶开一处松动的烟道挡板，整个人如一缕没有重量的青烟，悄无声息地滑入其中。

　　落地无声。

　　储藏室内弥漫着陈年木料与灰尘混合的气味。陆冥没有停留，他贴着墙壁，将门推开一道发丝般的缝隙。走廊上华丽的地毯吸收了所有脚步声，他像一道影子，沿着墙根的阴影，迅速接近目标——掌柜钱通的卧房。

　　就在他即将抵达门前时，一股不耐烦的气息从楼梯口迅速攀升。

　　陆冥瞳孔一缩，身体瞬间绷紧，就近闪入走廊拐角一座半人高的青瓷花瓶后。巨大的瓶身与投下的阴影，恰好将他完全遮蔽。

　　“一群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钱通骂骂咧咧地走上来，身上还带着酒气。

　　他显然对楼下的骚乱极为不满，快步走到卧房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陆冥屏住呼吸，透过花瓶与墙壁的间隙，死死盯着那扇打开的门。

　　门只开了短短三息。

　　钱通并未久留，只是从房内靠墙的一张紫檀木桌上拿了一只小巧的玉瓶，似乎是某种丹药。他将玉瓶塞入怀中，又咒骂了一句，便转身“砰”地一声关上门，行色匆匆地再次下楼。他要去招待真正的贵客，没工夫跟一群地痞耗着。

　　但这惊心动魄的三息，已足够陆冥将房内的大致布局刻入脑海。

　　待钱通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梯尽头，陆冥才从阴影中滑出，没有丝毫犹豫，用一根从杂物室顺来的铁丝，轻易拨开了门锁。

　　房内陈设奢华，一尊鎏金的香炉吐着袅袅青烟。陆冥的目光迅速扫过房间的每一寸，没有床底暗格，没有壁画夹层，一切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

　　他再次沉下心，催动气息感知。

　　这一次，他将感知范围压缩到极致，只笼罩这间卧房。很快，他“看”到了异样。墙角一个多宝格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玉器古玩，其中一只毫不起眼的碧玉蟾蜍，内部蕴含着一丝微弱却常年被人用灵力浸润的温养痕迹。

　　就是它。

　　陆冥走到多宝格前，回想刚才钱通身上一闪而逝的灵力波动频率。他伸出手指，模仿着那种独特的频率，将一丝微弱的灵力注入玉蟾蜍口中。

　　他的尝试很精准，第一次就感觉到了内部机括的轻微响应。

　　“咔哒。”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旁边的墙壁竟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暗门。

　　密室不大，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干燥的墨香与金属的冰冷气息。正中央，摆着一个尺许见方的寒铁箱子。这种锁对凡人是天堑，但对凝气期修士而言，不过是层窗户纸。陆冥将灵力凝聚于指尖，轻轻一拨，锁芯应声而断。

　　箱盖打开，几本用深蓝色封皮包裹的厚厚账本静静躺在里面。

　　成了。

　　陆冥心中一喜，伸手去取。可在账本之下，他的指尖却触碰到了一片更坚韧、更冰凉的材质。他将账本全部拿起，发现箱底还平铺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皮纸。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那是一张用特殊兽皮绘制的地图，触手冰凉，水火不侵。图上描绘的正是皇城内宫的布局，虽残缺不全，但核心区域的宫殿楼阁却标注得极为精细。

　　而在地图一角，一个名为“静思殿”的偏僻宫殿，被朱砂笔重重地圈了出来。

　　陆冥来不及细想，迅速将所有账本和地图一同收入怀中，紧紧贴身藏好。

　　他退出密室，将玉蟾蜍归位，滑开的墙壁悄然合拢，不留一丝痕迹。

　　就在他完成这一切的瞬间，楼下持续了近半个时辰的打斗声、叫骂声，突然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只持续了一息，便被撕心裂肺的惨叫与一边倒的屠戮声所取代。

　　陆冥心中一凛。

　　黑鼠帮败了。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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