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无冕远行，星舟孤影

　　逐星舟穿行于万丈高空的云海之上，快得悄无声息。

　　下方，天启城那辉煌的万家灯火，在三人的视野里迅速渺小，从一片璀璨的光海，收缩成一团模糊的光斑，最终，被无尽的黑暗彻底吞没。

　　舱室内，气氛沉默得有些压抑。

　　沈独步正对着地图闭目沉思，推演着前路的种种可能。

　　闻人芷盘膝而坐，指间扣着一枚古朴的玉佩，正在抓紧时间调息恢复。

　　唯有陆冥，独自一人站在舷窗边，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

　　他摊开手掌，静静地凝视着掌心那枚温润的【苍龙国玺】。玉玺上残留的、属于姬瑶月的最后一丝体温，与他脑海中回荡的、广场上那山呼海啸般的“诛杀魔头”的怒吼，形成了剧烈的冲突。

　　万民唾弃的“魔头”之名，与女王“活下去”的私下嘱托。

　　无上的荣光与极致的污蔑。

　　这一切，都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这份矛盾与撕裂感，让他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带着一丝灼痛。他下意识地攥紧了玉玺，坚硬的棱角硌得掌骨生疼。

　　“她别无选择。”

　　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闻人芷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旁，递过来一杯尚冒着热气的清茶。

　　“一个君王，首先是君王。在那种情况下，将所有的罪责推给一个‘外部的敌人’，是凝聚人心、稳定政权最快，也是唯一的方法。”她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却又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她选择背负骂名，而让你背负仇恨。这很公平，也很残忍。”

　　陆冥接过茶杯，指尖的温暖让他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杯中的热茶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沈独步展开了一张更为详细的中州西境地图，打破了沉默。

　　他神情严肃，指着地图道：“感伤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清楚自己此刻的处境。”

　　“司空照在天启城颜面尽失，为了挽回他在昊阳圣宗内的声誉，他必然会动用一切力量来追捕‘魔头陆冥’。他不仅会调动宗门在中州的全部力量，更会以昊阳圣宗的名义，向整个大陆发布悬赏。现在，我们是整个正道，尤其是昊阳圣宗的头号公敌。”

　　“女王陛下颁布的诏令，固然是稳定国内的阳谋，但也让我们成了黑夜里的火炬。无数为了赏金的鬣狗，会从四面八方闻风而来。”

　　沈独步的话语如一盆冰水，浇熄了舱内残存的最后一丝温情。

　　他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曲折的路线：“这艘逐星舟，只是我们脱离中州腹地的第一步。我们必须在三天之内，抵达这里——”

　　他的指尖，点在了一片连绵起伏、地势险峻的山脉上。

　　“断龙山脉。”

　　“一到那里，我们立刻弃舟，转为陆路。只有进入地形复杂的山脉，我们才能彻底摆脱大规模的空中追踪。”

　　陆冥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去西漠，为何？”

　　“灯下黑。”沈独步言简意赅，“西漠是万佛寺的地盘，佛门清净，不喜争斗，昊阳圣宗的势力在那里极其薄弱。对司空照而言，他会认为我们最不可能逃向一个与我们功法属性完全相克的地方。”

　　“但这也正是风险所在。”闻人芷在一旁补充道，“西漠佛力弥漫，对寻常魔功有天然的压制。你的【饕餮战骨】和《焚骨魔心经》虽然诡异，但尚未知是否会受其克制。此行，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讨论结束，三人各怀心事。

　　沈独步重新闭上双眼，在脑中一遍遍推演着进入断龙山脉后的每一条路线和可能遭遇的伏击。闻人芷则继续打坐，努力将自身状态恢复到巅峰。

　　陆冥再次望向窗外。

　　无尽的黑暗中，星辰寥落。

　　他将那枚【苍龙国玺】贴身收好，玉石的温度隔着衣物，紧贴着他的心口。

　　眼中的迷茫与痛苦，正在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沉重、更为坚毅的东西。

　　那东西，名为“使命”。

　　就在此刻，逐星舟内壁上铭刻的示警法阵，毫无征兆地亮起刺目的红芒，发出一阵尖锐急促的鸣响！

　　一直闭目养神的沈独步猛然睁开双眼，厉声道：“有追兵！比我预想的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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