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赋之碑，尘埃之判

　　考核结束的次日清晨，幸存下来的一百余名弟子被集中在百骸径终点的广场上。

　　一夜休整，但昨日的血腥与惨叫仿佛还萦绕在空气中。几乎人人都带着伤，气氛肃杀而压抑。

　　一名身着青袍的外门执事站在高台上，神情冷漠地扫视众人，宣布考核正式结束，并让人去收敛径内的尸骨，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一堆朽木。

　　陆冥站在人群的角落里，低垂着眼帘，默默调理着体内那股初生的、带着一丝暴戾气息的灵力。他能感觉到，这股力量与昨日吞噬赵阴得来的精元同根同源，充满了侵略性。他一边尝试着控制它，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特别是高台上那几位气息深沉的宗门高层。

　　很快，众人被带到了一座名为“归元殿”的宏伟殿堂。殿内香烟袅袅，气氛庄重。一名须发皆白的内门长老宣读了九渊门的门规，言辞凿凿，告诫众人既入仙门，当守正道。

　　随后，每人被授予了一块象征身份的黑色铁牌。当铁牌入手，不少弟子都激动得面色潮红，这意味着他们从此脱离凡俗，踏上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修仙之路。

　　唯有陆冥，接过令牌时心如止水。九渊门不是他的归宿，只是他复仇路上的第一块垫脚石。

　　入门仪式的最后一环，也是最关键的一环，开始了。

　　“现在，测试道根。”主持长老指向殿中央一块三丈高的黑色石碑，“此乃测灵碑，上前，将手按上。道根品阶，决定尔等日后在宗门内的地位与资源。天赋优异者，或可被长老看中，收为记-m-弟-c-子。”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每个人眼中都充满了期待与紧张。

　　弟子们依次上前。

　　“张三，灵品下等道根！”石碑亮起一片柔和的白光。

　　“李四，玄品中等道根！”石碑上青光大盛，引来一片惊呼。

　　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起宗门内的传奇：“听说莫倾城师姐当年测试时，引动了天品异象，紫气东来，整个问剑峰的剑都为之共鸣！”

　　敬畏与向往之情，溢于言表。

　　终于，轮到了陆冥。他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将手掌按在了冰冷的石碑上。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这个在百骸径中杀出来的狠人，会是何等天赋？

　　一息，两息，三息……

　　预想中的光芒并未出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巨大的黑色石碑，仅仅是泛起了一丝微弱不堪的、仿佛风中残烛般的浑浊灰光，随即，便彻底熄灭了。

　　死一般的寂静。

　　主持长老愣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地高声宣布：“陆冥，凡品道根，下下等。”

　　五个字，如同五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全场先是愕然，随即，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紧接着，是毫不掩饰的哄堂大笑。

　　“凡品道根？搞什么，这种废物也能通过百骸径？”

　　“怕是走了狗屎运，躲在哪个山洞里睡了一觉吧！”

　　鄙夷、嘲讽、轻蔑的目光，像无数根钢针，从四面八方刺向陆冥。

　　恰在此时，一名身穿华贵兽皮袍的青年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路过此地，正是万兽山庄的龙骧。

　　他听到宣布，夸张地指着陆冥，对身边人放声大笑：“凡品道根？哈哈哈！我九渊门何时连这种尘埃里的垃圾都收了？真是天大的笑话，九渊门之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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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执法堂的水镜前，公输磐看到这一幕，原本冷峻的脸上，眉头微微皱起。

　　凡品道根？

　　一个连灵气都难以感应的废物，如何能使出那等吞噬血肉的邪法？这让他对陆冥是“魔道精心安排的卧底”这一判断，产生了一丝动摇。或许……只是个走了狗屎运，偶然得到某种诡异机缘的蠢货？

　　“哼，无论是何种情况，都需盯紧了。”公输磐心中冷哼，决定暂时将监视等级下调，但并未完全解除怀疑。

　　几乎是同一时间，云雾缭绕的问剑峰，一处雅致的洞府内。

　　一袭白衣胜雪的莫倾城，正静静地擦拭着她的佩剑。一名小师妹前来汇报事务，顺口提起了新晋弟子中出了个“凡品道根”的笑话。

　　莫倾城擦剑的手微微一顿。

　　凡品道根……

　　她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山门前那个浑身是血、狼狈不堪，却拥有一双仿佛能焚尽一切的眼睛的少年。

　　那样的眼神，会属于一个凡品道根的废物？

　　这强烈的矛盾感，如同一粒微小的种子，在她那清冷如古井的道心之中，悄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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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元殿内，嘲笑声还在继续。陆冥始终一言不发，他缓缓收回手，黑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将周围所有的嘴脸都映在其中，然后一一记下。

　　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循规蹈矩，在这宗门内已无任何前途。想要复仇，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那被视为“魔道”的力量。

　　这时，执事长老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新晋弟子的去处分配。

　　“……玄品道根者，入内门，可自行拜师……”

　　“……灵品道根者，入外门，分配至各堂听用……”

　　念到最后，执事长老顿了顿，用一种近乎施舍的语气念道：“凡品道根，陆冥，及其他灵品下等者，发往……杂役处。”

　　在一片幸灾乐祸的哄笑声中，陆冥的宗门之路，从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深渊底层，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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