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溯源冲击与星火抉择

　　伊莎贝拉原型体的苏醒，如同在死寂的冰原上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篝火，瞬间吸引了所有幸存者绝望的目光。她那双蕴含着星辰生灭与无尽疲惫的眼眸，缓缓扫过陈凡、苏清月、伤痕累累的“磐石”与夜鹰，最后停留在陈凡怀中那枚温润的密钥碎片上，发出一声穿越了万古时光的叹息。

　　“终于……等到你们了……持钥者……”她的声音直接在众人心中响起，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焦躁的宁静力量。

　　“伊莎贝拉……博士？”苏清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眼前的女子与守望者第七站那个冰冷的AI形象重叠，却又截然不同，多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属于“人”的厚重感与沧桑。

　　原型体微微颔首，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极淡的、仿佛回忆久远往事的怅然：“那是我……留在‘守望者’中的碎片镜像。看来，她履行了职责。”她的视线再次回到密钥碎片，眼神变得锐利而深邃，“完整的‘秩序之源’……比预想中更早重现。看来，‘终焉回响’的侵蚀已逼近临界。”

　　她没有浪费时间寒暄或感慨，直接切入核心，仿佛早已将情感压缩到了极致。

　　“AI告知了你们两个选择。”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火种传承’，逃亡，延续文明微弱的可能性。‘溯源冲击’，赴死，为更多未知的世界争取渺茫的时间。”

　　陈凡深吸一口气，迎上她那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目光：“我们想知道，有没有……第三条路？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珍视的一切，故乡的世界，以及路上牺牲的同伴，最终只换来一个逃亡或同归于尽的选项。

　　伊莎贝拉沉默了片刻，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数据流与某种更深层的、属于“人”的挣扎交织闪烁。

　　“理论上，不存在。”她的回答冰冷依旧，但陈凡敏锐地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迟疑。

　　“理论上？”苏清月抓住了这个词。

　　伊莎贝拉的目光再次投向大厅中央那旋转的白色几何结构，仿佛在凝视着星语者文明最后的遗产和枷锁。

　　“‘现实稳定锚’网络的核心能源，并非无限。它建立在……我的同胞们集体献祭的意志与能量之上。他们的牺牲，化为了隔绝污染的屏障，但也将我们……禁锢于此。‘溯源冲击’协议，是榨干这最后遗产，进行一次绝望的反扑。”她缓缓道，声音中第一次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疲惫与……一丝极淡的怨恨？

　　“但是……”她话锋一转，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如刀，落在陈凡和密钥碎片上，“‘秩序之源’的出现，是一个变数。它蕴含的力量本质，与‘稳定锚’同源，却更加……纯粹和原始。它或许……能提供一种新的可能。”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什么可能？”陈凡追问，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不是彻底修复，那不可能。也不是盲目冲击，那成功率近乎于零。”伊莎贝拉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近乎禁忌的意味，“而是……‘定向干扰’与‘信息窃取’。”

　　她抬手，空中浮现出那幅代表“叙事奇点”污染的、不断扩张的暗红色阴影星图。

　　“‘溯源冲击’的本质，是将一股强大的秩序能量打入污染核心，如同向沸腾的油锅滴入冷水，引发剧烈但不可控的能量殉爆，以期暂时扰乱其结构，延缓扩散。这是赌命，赌那低于0.07%的、能产生正面干扰的概率。”

　　“而我的设想是……”她的手指点在污染核心的一个微小波动点上，“利用‘秩序之源’的高度可控性和同源性，在冲击爆发的瞬间，不是追求破坏，而是尝试‘融入’和‘解析’。窃取‘叙事奇点’内部的结构信息，哪怕只有一瞬的数据流，也可能为我们揭示它的部分运作机制，甚至……找到其‘弱点’或‘规律’。”

　　她看向陈凡，眼神灼灼：“这需要密钥持有者拥有极强的意志力，在秩序能量与混沌核心碰撞的瞬间，保持清醒，引导碎片的力量进行感知和记录。这比单纯的冲击更加危险，你的意识很可能在接触的瞬间就被污染同化或彻底撕碎。但一旦成功，我们获得的，将不是短暂的延缓，而是……未来反击的‘火种’和‘蓝图’。”

　　她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而且，这种方式所需的能量峰值较低，或许……不需要完全耗尽‘稳定锚’的网络能量。如果能保留哪怕1%的能源，结合‘秩序之源’的特性，有可能……保住这个空间站，保住我们脚下这最后的立足之地，甚至……保住我那些沉睡同胞的最后残响不被彻底湮灭。”

　　一条介于逃亡与赴死之间的、更加凶险却也可能带来真正希望的险路！

　　希望的火花再次燃起，却更加摇曳不定。

　　“成功率？”陈凡的声音干涩。

　　“无法计算。基于理论推演，高于0.07%，但低于5%。变量在于你的意志力，以及‘秩序之源’与‘叙事奇点’之间的共鸣深度，这是一个完全未知的领域。”伊莎贝拉坦诚道，“并且，即便如此，执行过程中，‘追光者’号和所有乘员，依旧需要承受巨大的风险，空间站本身也可能严重受损。”

　　抉择的重担，再次压在了陈凡的肩上。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二选一，而是一个更加复杂、更加考验勇气和智慧的赌博。

　　是选择渺茫但相对安全的逃亡，将希望寄托于未知的远方？

　　还是选择这条九死一生的险路，为了或许根本不存在的“未来可能性”，赌上所有人的现在？

　　陈凡的目光扫过身边的同伴。

　　苏清月眼神坚定，对他微微点头，无声地传递着支持与信任。

　　“磐石”捶了捶自己的胸甲，发出沉闷的响声，表示毫无畏惧。

　　夜鹰队长挣扎着站直身体，伤痕累累的脸上满是决绝。

　　铁爪蹭了蹭他的腿，发出低呜，琥珀色的眼中没有丝毫退缩。

　　他们都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战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渴望的，不是苟延残喘，而是一个真正值得拼搏的未来，一个能为逝者复仇、为生者开路的希望！

　　陈凡深吸一口气，看向伊莎贝拉原型体，眼中燃烧起决然的火焰：“我们选择‘定向干扰’！告诉我该怎么做！”

　　伊莎贝拉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是赞许的光芒，她不再多言，立刻开始行动。

　　“所有人，回归‘追光者’号！飞船将成为冲击的载体和缓冲器，也是你们最后的庇护所！”她语速极快，“苏清月，你来辅助我进行能量引导和数据记录！密钥持有者，进入舰桥冥想舱，与碎片深度连接，准备迎接冲击！”

　　命令下达，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

　　陈凡快步返回“追光者”号，进入那个简陋却布满了星语者符文的冥想舱，将密钥碎片按在胸口，闭上双眼，全力调动精神，与碎片中浩瀚的秩序之力进行共鸣与融合。苏清月则留在空间站主控台前，与伊莎贝拉原型体一起，紧张地进行着最后的计算和能量调配。

　　“稳定锚能量开始汇聚……导入‘追光者’号引擎核心……秩序之源共鸣频率同步……锁定‘叙事奇点’波动峰值……”伊莎贝拉冰冷而清晰的声音在飞船和空间站内回荡。

　　“追光者”号剧烈震动起来，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零素结晶核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整艘船仿佛化作了一颗蓄势待发的秩序彗星！

　　空间站外，那片死寂的虚空开始沸腾，无形的能量风暴以“初火之墓”为中心疯狂汇聚！

　　“倒计时：10、9、8……”

　　陈凡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抽离，与密钥碎片、与飞船、与整个“稳定锚”网络连接在了一起。他“看”到了那片庞大的、散发着绝望与疯狂的暗红色污染核心，如同宇宙的癌变肿瘤，令人作呕。

　　“……3、2、1……冲击！”

　　伊莎贝拉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

　　“轰————————！！！”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响（或许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震荡）！ “追光者”号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纯白光束，以超越想象的速度，悍然撞向了那片无尽的黑暗与混沌！

　　没有物理意义上的碰撞，而是两种截然相反宇宙法则的终极对撞！

　　陈凡的意识在接触的瞬间，仿佛被投入了亿万颗超新星同时爆发的中心！无穷无尽的、混乱疯狂的、足以撕碎一切理智的信息洪流和负面情绪，如同宇宙海啸般冲击着他的灵魂！痛苦！绝望！愤怒！虚无！无数消亡世界的哀嚎在他脑海中炸响！

　　密钥碎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苦苦支撑着他的意识核心，秩序之力与混沌疯狂激烈对抗，每一次碰撞都让他感觉灵魂要被碾碎！

　　“坚持住！引导它！感知它！”伊莎贝拉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透过狂暴的能量风暴传来，充满了焦急。

　　苏清月也在疯狂地操作着，试图捕捉任何一丝有价值的数据流，但仪器屏幕上一片雪花和乱码，干扰太强了！

　　“不……不行……太乱了……无法解析……”苏清月绝望地喊道。

　　陈凡在无尽的痛苦中，凭借着一股不屈的意志，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他不再试图去“理解”那混乱的洪流，而是将全部意念灌注到密钥碎片中，疯狂地催动着它的某种本能——记录！ 如同最原始的拓印碑文，不管内容，先完整地“烙印”下来！

　　密钥碎片的光芒开始以一种奇特的频率闪烁，它将陈凡作为导体，将那股冲刷而来的、无比狂暴的混沌信息流，强行压缩、转化，吸入自身的内部结构之中！

　　这个过程带来的负担远超想象！陈凡七窍开始渗出鲜血，身体剧烈抽搐，密钥碎片变得滚烫无比，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他快到极限了！能量过载！必须撤回！”伊莎贝拉警告道。

　　但就在撤回程序即将启动的瞬间，陈凡那濒临崩溃的意识，却猛地捕捉到了那混沌洪流最深处的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规律”波动！就像在无尽的噪音中，突然听到了一声精准的音符！

　　那波动……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仿佛机械运转般的……重复性！

　　“等等！”陈凡用尽最后的力量嘶吼（或许只是意念的呐喊），“再……三秒！”

　　他不顾一切地催动碎片，将所有的感知聚焦于那一丝诡异的规律！

　　成功了！密钥碎片完成了最后一段信息的强行记录！

　　但也就在这一刻，仿佛触动了某种更深层的防御机制，“叙事奇点”的核心猛地传来一股更加恐怖的反噬力量，如同被激怒的巨兽，狠狠撞向“追光者”号！

　　“轰隆！！！”

　　“追光者”号的护盾瞬间破碎！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解体声！零素结晶光芒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

　　“强制撤回！”伊莎贝拉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惶！

　　空间站的能量强行中断了冲击，巨大的牵引力将濒临解体的“追光者”号猛地拉回！

　　飞船如同陨石般砸回空间站码头，船体扭曲，浓烟滚滚，彻底瘫痪。

　　空间站本身也剧烈震荡，灯光明灭不定，多处设备冒出电火花，显然也受了重创。

　　“陈凡！”苏清月不顾一切地冲回飞船。

　　冥想舱内，陈凡瘫倒在地，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密钥碎片掉落在一旁，光芒黯淡，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但依旧顽强地散发着微光。

　　“快！医疗单元！”伊莎贝拉原型体的声音也带着急促。

　　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们成功了吗？那用命换来的、记录在密钥碎片中的信息，究竟是什么？那丝冰冷的规律，又意味着什么？

　　所有的答案，都等待着昏迷的陈凡和那枚濒临破碎的密钥碎片来揭晓。而虚空低语的反扑，似乎才刚刚开始……空间站外，被激怒的混沌能量，开始更加疯狂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稳定锚”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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