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民心为鼎,手谕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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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昭的剑尖还滴着血,那滴血落在石阶上,已凝成暗斑。慕清绾没有再看地牢深处,转身时袖中凤冠碎片贴着皮肤发烫,像一块不肯冷却的烙铁。她步出枯井,夜风扑面,却不冷。城中灯火如星,远处市井仍有叫卖声传来,仿佛这深宫地底的惊雷,从未撼动人间烟火。
谢明昭随她登上马车,未语。寒梅暗卫已按令封锁镇国公府地牢,医官入内施救蛊师,一切按她所言推进。车轮碾过青石板,声音沉稳,如同他们此刻的心跳。
“手谕另一半。”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你取到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绢帛,边缘有虫蛀痕迹,墨色略浅于她佛堂所得残页。两人对视一眼,皆未多言。马车直入宫禁,停于御书房侧门。
密室在书架之后,青铜灯常年不熄,火光幽蓝。谢明昭推开机关,门无声滑开。室内无多余陈设,唯中央一张黑檀案,四角嵌铜鼎纹。
他将两段手谕并置案上。左半为她自佛堂供龛下所得,右半出自镇国公书房暗格。两者材质不同,左为桑皮纸,右为南诏贡绢;墨迹年岁亦异,左新右旧,接缝处符文错位,无法自然拼合。
“先帝为何要分藏?”他问。
“不是防人窃取。”她伸手轻抚接缝,“是防人心生妄念。唯有能识破其意者,才配见全貌。”
她指尖划过掌心,血珠渗出,滴落于两页交界。刹那间,凤冠碎片在袖中震颤,一道微光自她腕间透出,映在手谕之上。
朱砂文字受血温催动,开始晕染。断裂的笔画自行延展,错位的符文缓缓归位。一行完整遗训浮现:
**“明玥通敌,朕以‘民心为鼎’试之,若她祸国,必除。”**
四字赫然居中——**民心为鼎**。
谢明昭瞳孔微缩。他伸手欲触,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唯有慕清绾的手可稳持全卷,仿佛此谕本就只为她一人而现。
“试之?”他低声重复,“父皇明知她通敌,却放任其掌权十年?”
“不是犹豫。”她将手谕平铺于案,目光沉静,“是考验。他让她掌权,看她是否为民谋利。若她行仁政、安百姓,则哪怕血脉有异,亦可容之;若她敛财害民、结党营私——”她顿了顿,“鼎心失,即失天下。”
他沉默良久,忽然冷笑:“所以满朝文武争权夺利,百姓赋税年年加重,灾年赈银层层克扣……这些,父皇都看在眼里?”
“他看得清楚。”她抬手,凤冠碎片轻触手谕。刹那间,一道虚影自纸上投出——乃皇陵深处青铜鼎上的铭文:
**“鼎非金石,乃万民之口;政非威令,系百姓之心。”**
光影流转,字字如刻。
谢明昭呼吸微滞。他终于明白,先帝所谓“试之”,并非纵容,而是以天下为局,以民心为秤,称量一个野心者的分量。
“他不怕乱?”他问。
“他怕的不是乱。”她答,“是无人敢言乱。十年来,长公主打压异己,闭塞言路,百姓苦不堪言却不敢上书——这便是‘鼎心’已失的征兆。”
谢明昭盯着那四字,眼神由疑转定。他缓缓抬手,龙纹玉佩自袖中滑出,悬于手谕上方。玉佩微光一闪,竟与凤冠碎片遥相呼应,似有共鸣。
“所以,我们不能再靠密诏、不能靠兵变、不能靠一场刺杀来终结这一切。”她说,“我们要让所有人看清——她早已失去‘鼎心’。”
他点头:“仅凭一纸手谕,不足以废黜长公主。朝中仍有她的党羽,边军也有她的亲信。若贸然行事,反被指为矫诏。”
“那就让民心先归。”她眸光锐利,“减税、放粮、彻查盐铁贪腐,每一条政令都直指百姓疾苦。百姓得了实惠,自然会传颂新政,痛斥旧弊。等到冬至祭天,她若再妄动,便不只是违逆君王——而是与天下为敌。”
他凝视她片刻,忽然低笑一声:“你从前只是废后,如今倒比朕更懂治国。”
“我不是要治国。”她收起手谕,将其卷好,放入凤冠匣中,“我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真正背弃百姓的人。”
他不再言语,转身走向密室角落的铜铃。三声轻响,一名内侍悄然而入,垂首候命。
“拟旨。”谢明昭道,“江南、浙东、湖广三地巡抚,即日起推行新政:减免秋税三成,严查盐引账目,凡贪墨五十两以上者,革职查办,永不叙用。”
内侍领命退下。
“这只是开始。”她补充,“还要放出风声,说这是先帝遗志,非我二人私议。让百官明白,这不是权斗,是还政于民。”
谢明昭颔首:“寒梅暗卫继续盯住镇国公府与昭阳宫。若有异动,即刻上报。”
“不必等他们动。”她眸光微闪,“我们可以先动。明日早朝,你便可宣布新政,顺势提及‘先帝曾有遗训,重民生而轻权术’。不必提手谕全文,只抛出‘民心为鼎’四字,看朝中反应。”
他深深看她一眼:“你不怕他们联手反扑?”
“怕。”她坦然,“但怕不能止步。长公主能用替身、用蛊、用血诏操控朝局,我们便用最笨也最稳的方式——一件件实事,一句句民声,一层层筑起真正的‘鼎’。”
他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将龙纹玉佩解下,放在她面前。
“拿着。”
她一怔。
“它能压制噬心蛊,也能感应双生血脉。”他说,“接下来的日子,你会需要它。”
她未接:“那你呢?”
“我自有办法。”他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况且,真正的力量不在玉佩,而在这里。”他指了指心口,又指向她手中的凤冠匣,“也在你选的这条路。”
她终于伸手,将玉佩收入袖中。动作轻缓,却坚定。
密室外,更鼓敲过三响。夜已深,但宫城未眠。御书房外廊下,几名值夜内侍低声交谈,隐约传来“减税”“盐案”等词。消息尚未正式传出,风声却已悄然弥漫。
谢明昭立于窗前,望着宫墙之外的万家灯火。
“你说,百姓真的会在意谁当皇帝吗?”
“他们在意谁让他们吃得上饭。”她走到他身侧,“谁让他们孩子有书读,老人有药医。他们不在乎名字,只在乎日子。”
他低笑:“所以,我们不争名分,只争民心。”
“是。”她望向远处,“等民心归鼎,哪怕她手持兵符、坐拥铁骑,也不过是个孤家寡人。”
他转头看她,烛光映在她脸上,轮廓分明。她不再是从前那个蜷缩冷宫的废后,也不是步步为营的复仇者。她站在权力中枢,目光却穿过了宫墙,落在千家万户的灶台前。
“从今往后。”他低声说,“我与你共守这‘民心之鼎’。”
她未应,只是轻轻点头。
龙纹玉佩在她袖中微热,凤冠碎片亦有感应,两者如心跳般同步震颤。这一刻,权谋退场,信念立桩。
密室烛火未熄,窗外夜色深沉。朝局暗流悄然转向,新政即将落地,而风暴的中心,仍静立于此。
谢明昭正欲开口,忽听外殿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内侍疾步入廊,手中捧着一封火漆密报,尚未近前,便被守门侍卫拦下。
那人高声道:“靖王府急奏——三皇子突发急症,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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