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灵蚀心朽，泪唤残存

　　江阙的公寓仿佛暴风雨中最后的孤岛，但外界的虚无瘴气无孔不入，即便是这里，也无法完全隔绝其影响。

　　而吴天昊，因其体内被污染的混沌之灵与外界力量同源，成为了受影响最深的人。

　　起初，只是比旁人更深的疲惫。

　　那种倦怠并非来自身体，而是源于灵魂深处，仿佛每一个念头都需要耗费巨大的能量。

　　他看着林晓晓忙碌地准备晚餐，看着白芊芊试图用手机处理家族事务，只觉得这一切……毫无意义。

　　“吃饭了，吴天昊。”

　　林晓晓将碗筷摆好，声音温柔。

　　吴天昊坐在桌前，目光落在冒着热气的饭菜上，却提不起丝毫食欲。

　　“咀嚼，吞咽，消化……维持这具肉身的运转，最终不过化作尘埃。这个过程，有什么意义？”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回响。他拿起筷子，动作迟缓，如同提线木偶。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白芊芊察觉到他的异常，关切地问。

　　吴天昊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挣扎、愤怒，甚至没有了一丝情绪波动，就像两颗打磨光滑的灰色石子。

　　“关心，问候，社交……虚伪的情感互动，无法改变生命孤独的本质。白芊芊，你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他没有说出口，但那漠然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白芊芊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夜晚，江阙依旧在客厅打坐，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抵御外界侵蚀的清辉。

　　然而，这清辉对于吴天昊而言，却如同隔着毛玻璃看到的灯火，温暖依稀可见，却无法真正触及。

　　他体内的混沌之灵，在那无处不在的虚无低语催化下，正在发生可怕的变化。

　　那原本虽然暴戾却依旧蕴含着一丝“存在”本质的力量，此刻正被逐渐“掏空”。

　　污染的部分疯狂滋长，如同墨汁滴入清水，不仅污染了清水，更似乎在将“水”本身的概念都推向虚无。

　　它不再咆哮，不再冲突，而是散发出一种死寂的、吞噬一切的“空”。

　　吴天昊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睡眠似乎成了一种奢侈，或者说，连“需要睡眠”这个概念都变得模糊。

　　他的思维开始碎片化，记忆变得朦胧。

　　童年被温柔地呵护，回到吴家后的压抑，失控时的狂暴……这些曾经深刻的情感印记，此刻仿佛褪色的照片，正在失去其色彩和重量。

　　“痛苦是空，快乐是空，存在本身……亦是空。”

　　他甚至开始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抬手，看着自己的手掌，那曾经能爆发出可怕力量的手臂，此刻感觉像是一截无关紧要的、偶然聚合在一起的物质。

　　“这具皮囊，是我吗？‘我’又是什么？一个偶然的意识，一段终将消散的信息流……”

　　第二天，他的情况更加严重。

　　林晓晓发现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已经好几个小时，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叫他名字，他反应迟缓，眼神聚焦需要很长时间，仿佛灵魂正在从这具躯壳中一点点抽离。

　　“大师，吴天昊他……”林晓晓担忧地向江阙求助。

　　江阙结束打坐，走到吴天昊面前，深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能看到，吴天昊周身原本与混沌之灵纠缠的生人气息正在变得稀薄，而那灰黑色的虚无之力，正如同蛛网般将他层层包裹，向内侵蚀，试图将他彻底同化成一个“空壳”。

　　“吴天昊。”

　　江阙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直透灵魂的力量。

　　吴天昊缓缓抬起头，灰暗的眼眸动了动，闪过一丝极微弱的、如同火星般的波动，那是他自身意志最后的残响，但很快又被更浓重的虚无淹没。

　　他张了张嘴，发出干涩、几乎没有任何语调的声音：“……意义……在哪里？”

　　他没有问具体的事，没有表达痛苦，只是提出了一个最根本、也最绝望的质问。

　　江阙没有回答他这个哲学问题，而是伸出手指，指尖凝聚着一点极其精纯、蕴含着“存在”本源意味的清光，点向吴天昊的眉心。

　　“固守本心，念你之念。”

　　江阙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撞入吴天昊几乎停滞的识海。

　　那点清光没入眉心！

　　“呃啊——！”

　　吴天昊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清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了他被虚无侵蚀的灵魂上！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体内激烈冲突！

　　一方面是冰冷、死寂、诱惑他放弃一切的“空”；

　　一方面是灼热、鲜明、逼迫他“存在”的痛苦！

　　这痛苦，反而让他短暂地、清晰地感受到了“我”的存在！

　　一幅画面猛地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开——不是吴家富丽堂皇的客厅，而是那个阴冷巷口，那个衣衫褴褛的女人，紧紧抱着他，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冰凉的小脸上，那泪水是咸的，那怀抱是温暖的……那是“感觉”，是“情感”，是真实不虚的“存在”过的证明！

　　“娘……”他无意识地喃喃出声，眼角竟滑下一滴冰冷的泪珠。

　　这滴泪，与他此刻被虚无充斥的状态格格不入，却像裂痕，出现在那看似坚固的灰暗外壳上。

　　江阙收回手指，看着蜷缩起来、依旧被痛苦和虚无拉扯的吴天昊，眼神凝重。

　　他刚才注入的灵光，只能暂时唤醒对方一丝本源记忆，强行制造冲突，延缓被彻底同化的过程。

　　但这如同饮鸩止渴，若不能从根本上净化被污染的混沌之灵，并切断外界的虚无侵蚀，吴天昊最终仍难逃意识消散的结局。

　　“他的情况很危险。”

　　江阙对紧张的林晓晓和白芊芊说道，“虚无教团的力量正在从他内部瓦解他。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们的核心祭坛。”

　　他转向刚刚与总部通话完毕的雷烈和苏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准备一下，我们需要主动出击。吴天昊体内的共鸣，或许能成为我们找到那些老鼠的‘指南针’，但必须在祂彻底沉寂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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