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磨刀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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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意外巧合)。

  北地的秋天,来得格外早,也格外酷烈。才过中秋,裹挟着砂砾和枯草碎屑的寒风,便已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黑石口附近连绵的丘陵与山谷。天空是一种病态的、高而远的灰蓝色,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都会砸落下来。曾经在春日里顽强钻出地面的禾苗,如今大多已枯萎倒伏在干裂的田垄上,只有少数耐寒的粟米,还在风中瑟缩着挂着些稀稀拉拉的穗子,记录着这片土地上人们与天争命的微薄成果。

  林清轩站在新开辟的聚居地边缘,一处用原木和夯土搭建起来的简易望楼上,目光沉静地扫视着下方。相比于数月前流民初至时的混乱与绝望,这里已然呈现出一种粗糙而坚韧的生机。

  依着山谷走势,一排排低矮但还算齐整的土坯窝棚和半地穴式的“地窝子”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虽然简陋,却好歹能遮风避雨。几条主要道路被粗略平整过,两旁甚至挖了排水沟。靠近溪流的地方,架起了数座巨大的水车,吱吱呀呀地转动着,为新建的工坊提供动力。远处,矿场方向传来沉闷而有节奏的敲击声,那是开采“墨玉铁”矿石的声响;筑路的工地上,号子声此起彼伏;新垦的田地里,仍有妇孺在仔细地捡拾着遗漏的谷穗。

  这便是他以工代赈,一手塑造出来的“基业”。近五千流民,在这里找到了暂时的栖身之所,用汗水和劳力,换取着勉强果腹的食物和一丝渺茫的希望。而他也借此,拥有了源源不断的劳力,初步建立了矿场、工坊和农田,更重要的是,那支最初只有五十人的核心武装,如今已扩充至三百余人,装备虽然依旧混杂,但经过数月操练,已初具悍卒雏形,被他命名为“墨麟卫”,由他直接掌控。

  然而,这片刚刚萌芽的秩序,并非处于真空。它像一块突然出现在狼群领地内的肥肉,不可避免地引来了觊觎的目光。

  距离聚居地约三十里外,有一座名为“石堡镇”的寨子,掌控此地的是盘踞多年的地方豪强,姓胡,人称胡太公。胡家并非官身,但族中子弟多有在府县为吏者,与边军中的一些中层军官也关系匪浅,更蓄养着数百名如狼似家的庄丁、打手,控制着周边数十里的盐铁、皮货交易,私下里甚至做些没本钱的买卖,是名副其实的“地头蛇”。

  起初,对于这群突然出现的、由流民组成的“乌合之众”,胡家并未放在眼里,只当是又一群待宰的羔羊。但随着聚居地规模不断扩大,开矿、筑路、兴修水利,俨然一副长期扎根的架势,尤其是那支纪律森严、装备日渐精良的“墨麟卫”的出现,让胡太公感到了威胁。

  冲突,始于一场争水。

  聚居地赖以生存的溪流上游,被胡家强行筑坝,改道引入了他们自己的庄园和田地,导致下游聚居地水量骤减,不仅工坊面临停工,连人畜饮水都成了问题。韩震派去交涉的兵士,被胡家庄丁蛮横地打了回来,还放下狠话:“一群叫花子,也配跟胡家争水?识相的赶紧滚蛋,否则叫你们颗粒无收,死无葬身之地!”

  消息传回,聚居地内群情激愤。尤其是那些亲身经历过胡家欺压的本地流民,更是咬牙切齿,纷纷请战。

  “公子!打吧!胡家欺人太甚!咱们现在有粮有兵,还怕他个鸟!”墨麟卫的副统领,一个名叫石虎的原边军悍卒,梗着脖子请命,眼中凶光闪烁。

  林清轩没有立刻表态。他站在望楼上,看着下方义愤填膺的人群,又望向石堡镇的方向,目光幽深。

  硬拼吗?

  己方虽有三百墨麟卫,战力不俗,但胡家庄丁人数更多,且熟悉地形,更有边军的关系网。一旦开战,胜负难料,即便惨胜,也必然暴露自身实力,引来官府的关注,甚至可能被扣上“聚众作乱”的帽子,招致大军围剿。这与他目前“低调发展、积蓄力量”的策略背道而驰。

  但若退缩,不仅刚刚建立的威信扫地,聚居地的生存也将面临严重危机,人心一旦散了,再想聚拢就难了。

  这胡家,就像一块坚硬的“磨刀石”,横亘在他前进的路上。处理得好,可以借此锤炼队伍,巩固人心,甚至获得更多资源;处理不好,就可能被这块石头崩断了刀刃。

  一个“借刀杀人”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勾勒成形。

  他召来了石虎和几名核心头目,沉声道:“胡家势大,根深蒂固,不可力敌,只可智取。”

  “公子的意思是?”

  “胡家之所以嚣张,无非是倚仗两点:一是其蓄养的庄丁私兵,二是其在边军和官府中的关系。”林清轩缓缓道,“我们要做的,不是自己去碰这两点,而是……让能碰的人,去碰。”

  他详细部署:首先,严密监视胡家庄丁的动向,尤其是他们与外界,特别是与那些走私商队、乃至境外部落的非法交易。其次,派人潜入石堡镇,散播谣言,夸大聚居地的“财富”(尤其是暗示有稀有矿产),并刻意渲染胡家对边军将领韩震的“不敬”与“藐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设法让一队胡家的庄丁,“意外”地袭击一支由韩震心腹押运的、伪装成商队的物资车队,并“恰好”留下指向胡家指使的证据。

  “我们要让韩将军,有足够的理由,也必须,对胡家动手。”林清轩的指尖,轻轻敲打着粗糙的木栏,发出笃笃的声响,“边军剿灭地方豪强,名正言顺。我们,只需在一旁,‘协助’即可。”

  众人闻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此计若成,不仅能除掉胡家这个心腹大患,还能进一步将韩震绑上自己的战车,更能让墨麟卫在实战中见血,锤炼战力!

  计划悄无声息地展开。

  林清轩手下的探子,如同幽灵般渗透到石堡镇周围。他们很快便掌握了胡家庄丁频繁与一支来自草原的走私马队接触的证据,甚至摸清了他们下一次交易的时间和地点。

  同时,关于“流民聚居地发现富矿”、“胡太公放言韩震不过一守门之犬”等真假掺半的流言,开始在石堡镇和边军军堡中悄然流传。

  韩震起初对这些流言将信将疑,但当他听到胡家对自己的“藐视”之语时,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本就对胡家这等盘踞地方、不服管束的豪强没有好感,此刻更是心生恶念。

  时机终于成熟。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支由墨麟卫精锐伪装成的“商队”,押运着几辆满载“货物”的大车,“恰好”经过胡家庄丁与草原马队预定交易地点附近的山道。与此同时,韩震麾下一支由他小舅子带领的、负责“巡边”的百人队,也被“巧妙”地引导至附近区域。

  如同剧本安排好的一般,胡家的庄丁见财起意,又自恃在自家地盘,悍然对“商队”发动了袭击。他们并不知道,那大车上覆盖的草料之下,隐藏的是韩震急需的一批军械和过冬的棉服,更不知道,那些看似惊慌失措的“商队护卫”,实则是墨麟卫中最凶狠的战士。

  战斗一开始就呈现出诡异的态势。“商队护卫”们抵抗得“顽强”却“节节败退”,巧妙地引着胡家庄丁远离了交易地点,进入了韩震巡边队伍的视野。

  就在这时,一枚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划破夜空。

  “不好!有埋伏!”胡家庄丁的头目意识到中计,但为时已晚。

  韩震小舅子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看到眼前“胡家袭击军资”的“铁证”,哪里还按捺得住?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边军士卒便冲杀过去。

  真正的战斗,此刻才刚刚开始。

  胡家庄丁虽然凶悍,但如何是正规边军的对手?更何况旁边还有一群“心怀怨愤”、下手极其狠辣的“商队护卫”在“协助”。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鲜血染红了山坡,惨叫声不绝于耳。

  林清轩站在远处一座山包上,冷静地俯瞰着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杀戮。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袍,带来浓郁的血腥气。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兴奋,也无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看到石虎如同猛虎入羊群,刀光闪烁间,必有一名庄丁毙命;看到墨麟卫的士兵们,三人一组,五人一队,相互配合,收割着生命,动作从最初的生涩,迅速变得娴熟狠辣。鲜血和死亡,是最好的教官。

  这一夜,参与袭击的百余胡家庄丁,连同那个草原马队,被尽数歼灭,无一活口。韩震的巡边队“缴获”了大量“赃物”(其中大部分被林清轩暗中运回),而墨麟卫,则在这场“实战演练”中,真正见了血,淬了火。

  消息传回石堡镇,胡太公又惊又怒,还想凭借关系网斡旋。但韩震岂会给他机会?借着“袭击军资、勾结外寇”的罪名,以及之前流传的“藐视边将”的舆论,韩震直接调动兵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石堡镇。

  失去了精锐庄丁的胡家,在边军的兵锋面前,不堪一击。寨门被轻易攻破,负隅顽抗者被当场格杀。胡太公及其核心子弟被擒,家产被抄没,昔日作威作福的豪强,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韩震借此机会,不仅铲除了一个不听号令的地方势力,大大立威,还获得了胡家积累多年的巨额财富,充实了军饷,对林清轩更是刮目相看,两人的“合作”关系愈发紧密。

  而林清轩,则是最大的赢家。

  他兵不血刃地除掉了心腹大患,确保了聚居地的安全和水源。他从胡家抄没的财产中,分得了相当可观的一部分(主要是土地、矿点和隐蔽的库藏),进一步壮大了自身实力。更重要的是,经过此番锤炼,“墨麟卫”真正成为了一支见惯鲜血、令行禁止的强兵,其凶悍与忠诚,远超寻常边军。

  聚居地的流民们,眼见“林公子”谈笑间便让不可一世的胡家灰飞烟灭,对其更是敬畏有加,凝聚力空前增强。“林公子”的声望,不再仅仅建立在“施粥活命”的恩情上,更建立在“雷霆手段”的威严之上。

  庆功宴上,韩震拍着林清轩的肩膀,哈哈大笑:“林公子,好手段!好谋划!日后这黑石口内外,你我说了算!”

  林清轩举杯相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笑容,眼底却是一片深沉的寒意。

  他成功了。利用矛盾,借力打力,驱虎吞狼,自己则隐藏在幕后,攫取最大的利益。

  然而,当夜他独自回到居所,卸下伪装,看着铜盆中清水倒映出的、那双日益冷峻、隐隐带着煞气的眉眼时,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

  他知道,自己变了。

  那个曾经只知读书明理、心怀仁恕的翰林公子,如今已能面不改色地策划一场杀戮,将数百条人命当作棋子,冷酷地掷上权力的棋盘。

  “磨刀石”磨利了他的刀,也磨硬了他的心。

  古往今来,多少枭雄霸主,便是如此一步步走向冷酷无情?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将权谋与杀戮视为常态,最终迷失在力量的迷宫中,变成了自己曾经憎恶的模样。这几乎是一条被历史反复验证的、通往权力巅峰的血腥路径,也是一条通往人性异化的不归路。其警示,如同胡家覆灭的废墟,触目惊心。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让寒冷的夜风吹拂面颊,试图驱散那萦绕不散的血腥味和内心深处的寒意。

  路,是他自己选的。

  为了复仇,为了守护,他需要力量,需要这把磨得越来越锋利的“刀”。

  只是,当刀锋染血之后,持刀的人,是否还能记得最初的初衷?

  他望着北方漆黑的夜空,那里是京城的方向,是仇敌所在,也是妹妹林清韵挣扎求存的地方。

  他握紧了拳,骨节泛白。

  无论如何,这条路,他必须走下去。

  只是,脚下的血色,似乎又浓重了几分。而那曾经清晰的、书生的轮廓,在权力与鲜血的浸染下,正逐渐变得模糊,隐现出一丝属于枭雄的、冷酷的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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