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何去何从

　　最让辛云京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柳城被围。

　　二弟被混入城中的契丹射生手偷袭，如今生死不知。

　　五千客军群龙无首。

　　城外杂胡也被契丹人驱赶成为战奴。

　　十万火急求援文书，一封紧过一封。

　　可如今后军兵力也不十分充裕。

　　战将更是紧缺。

　　如果刨除掉崔乾佑部，也只有战兵两万而已。

　　什么时候后军军力竟然捉襟见肘起来了？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想到此处，辛云京就算再是恬淡性子，也不由得怒火中烧。

　　“把崔参军叫来！”

　　半晌。

　　崔乾佑才慢慢悠悠来到大帐之内。

　　“辛都知叫我？”

　　辛云京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如今军情如此紧急，崔参军为何过来如此之慢？”

　　崔氏子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

　　“本参军营寨距离此处颇远，末将想快也快不了啊。”

　　辛云京强压胸中闷气，沉声道：“后方最新军报，崔参军知晓否？”

　　“我一个小小录世参军如何能知最新军情？”

　　“柳城被围了。”

　　崔乾佑大吃一惊道：“什么？！这怎么可能？！契丹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辛都知这份情报不会是假的吧？”

　　辛云京咬牙切齿道：“情报文书有我二弟专属密押，非幕中心腹之人不可知晓！”

　　说到此处， 他狠狠盯着对方：“此事......崔参军何以教我？”

　　崔乾佑有些懵懂道：“都知此言何意？”

　　砰！

　　辛云京一改往日谦谦君子模样，狠狠拍案而起：“崔乾佑！！柳城事变，朝廷十数万大军危如累卵！你还敢在此装疯卖傻！？前些时日斥候巡逻的情况，你敢让手下军士前来对峙吗？！”

　　崔乾佑脸色一沉：“你是污蔑我故意纵敌？”

　　“难道不是吗？”

　　“都知随意，尽可去某营中调查个清楚。”

　　辛云京看到对方有恃无恐的模样，心知就算要严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那支兵马几乎成为崔氏私兵，被其经营得水泼不进密不透风。

　　要不然他一个小小录世参军，如何能带了数千人马？

　　就算是当日尚野息授权。

　　但连个临时差遣的名头都没有。

　　也太过不合规矩。

　　两个都是胆大包天之人。

　　辛云京走到节杖之前，一把拿在手中。

　　“就算没有证据，此杖也可杀汝！”

　　“你敢！”

　　崔乾佑脖子一梗，怒视过去。

　　他不相信对方敢撕破脸。

　　“你看某敢不敢！”

　　辛云景激动得太阳穴青筋暴起：“累大军覆灭全家徙岭南、安西，杀了你一个，最多褫夺官身，你说本将会怎么选？！”

　　崔乾佑实在没想到平时文质彬彬的辛氏子还有如此霹雳火爆的一面。

　　好汉不吃眼前亏。

　　其态度顷刻间软化下来。

　　“使君！事已至此，当务之急应该同舟共济才是，契丹狡诈，历来诡计多端，不说其他，单论柳城之内的敌人，多半是提前潜伏好的，不然以二将军的本事，如何会让宵小所趁？！您有何吩咐尽管将来，某麾下这几千人马绝对万死不辞！”

　　说罢，他俯身下拜，以大礼谢罪。

　　辛云京胸膛起伏半晌。

　　对方说的话很有道理。

　　能将柳城逼得危如累卵，绝对不是崔乾佑放放水就能达到的。

　　而且大规模军事调动，还要保证完全不被后军发觉，这几乎不可能。

　　双方不对付，这是全军皆知的事情。

　　崔乾佑因为心中有气而懈怠军务，这应该是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

　　“柳城不得不救！”

　　“末将愿往！”

　　辛云京伸出右手将对方扶起，双眼死死盯住对方道：“崔参军，本将能相信你吗？”

　　崔乾佑斜眼瞥了下节杖。

　　“要不末将替都知坐镇此处？”

　　把后军的指挥权拱手交出？

　　这怎么可能。

　　想到此处，辛云京咬咬牙。

　　“崔乾佑！”

　　“末将在！”

　　“本将命你率本部人马速去救援柳城，马上出发，不得有误！”

　　“喏！请都知放心，末将在城就在！”

　　崔乾佑取了军令后，便迈步而出。

　　在来到外间的那一瞬间。

　　他脸上惶恐决绝的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阴鸷与狠厉。

　　一切尽在掌握。

　　契丹完美配合。

　　李怀秀做的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好。

　　对方这么努力，他也不好意思松懈呢。

　　定要在柳城好好唱一出大戏！

　　不知何时。

　　天上又飘起了雪花。

　　辛云京一身单衣罩甲，持刀立于营前，看着崔乾佑部渐渐隐入银装素裹之中。

　　他又转身回望。

　　李祎所在大帐。

　　要是大王还能主持大局，会如何选呢？

　　一时间，无数复杂滋味涌上心头。

　　当日自朔方出，是抱着决死之心。

　　结果还未抵达战场，便被人偷袭兵站得手。

　　大败亏输。

　　若不是信安王，他兄弟二人几乎要自戕谢罪。

　　虽然后面峰回路转。

　　但自始至终，辛云京的心中都挂着一丝阴霾。

　　如今又是后路被袭。

　　真是老天不助！

　　就在辛云京做出艰难选择时。

　　远在南方的都里镇上，也有人在左右为难。

　　许远。

　　作为留守日本的一员，跟羌热礼搭了班子。

　　说起来二人都算是剑南出身。

　　这组合虽说不上怪异。

　　可也是赶鸭子上架。

　　李辅国来宣诏时。

　　大唐赴日使团的任命也随即告终。

　　王维等人的临时差遣就没了。

　　诗佛升了侍御史，回长安继续打磨资历。

　　杜甫则是“待制集贤院”，其才华也得到了认可，只要通过吏部铨选，说不得就是一步登天。

　　而李白更不得了。

　　许是这些时日的诗作被日本王室、贵族极为吹捧的关系，其直接被授了“翰林供奉”。

　　直接随驾左右。

　　把众人都羡慕得不行。

　　最惨的就是许远。

　　圣旨之中竟然对他没有任何安排。

　　怪也只能怪他没什么诗才。

　　比着那三位实在没什么光芒。

　　他本是益州从事，可也因为结亲之事恶了章仇兼琼，请假回老家散心也是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

　　如今被朝廷如此冷落，许远干脆把心一横，彻底向李固表露了入幕之心。

　　于是羌热礼管武，许远管文。

　　在日本的物资征调、矿产开发、离间日本上下等任务，都落在了他身上。

　　如今他率领集结完毕的近万“后备军”紧急北上，于安东都护府积利州最南端都里镇（今辽宁旅顺）停靠，补充淡水与相关物资。

　　可前后脚到达的两条求援文书让他犯了难。

　　先来的是薛嵩的。

　　柳城告急。

　　后来的是裴旻的。

　　蓟县大运河告急。

　　许远深知这两处都是万万不能有失之地。

　　十几万大军生死，如万钧重担压下！

　　他轻叹望天。

　　到底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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