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三方对峙

　　剑河（今叶尼塞河上游支流之一）上游。

　　回纥与拔悉密已隔河对峙月余。

　　阿史那施提前北上收拢铁勒其余各部，除东边的仆骨与拔野古因距离的关系，效果不甚显着外，剩下的同罗、契苾、思结、浑，都几乎被其收入囊中。

　　甚至连更北的黠戛斯都有部族响应。

　　他们便是汉时的坚昆。

　　其中黑发黑瞳的，实乃汉将李陵与五千汉军后裔。

　　太宗文皇帝时其首领认祖归宗。

　　李世民大悦（李陵乃李广嫡孙，陇西李氏先祖）。

　　大唐朝廷于其栖息地设“坚昆都督府”，世袭罔替。

　　如今阿史那施乃圣人亲封的汗王。

　　黠戛斯（以后皆称坚昆）首领自然尊其为主。

　　如今拔悉密所属控铉士已近十万，实力反超回纥一头。

　　骨力裴罗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伺机而动。

　　而今日。

　　打破此处平衡的力量来了。

　　葛逻禄西逃，途径附近，被逻骑发现。

　　于是便有了剑河河畔的“三王会（骨力裴罗为瀚海郡王）”。

　　“唐人势大，我部不敌，故率残军西归。”

　　伊纳勒此言一出，拔悉密便嗤笑道：“本王看右叶护军容强盛，前后连绵不绝，怎么也不像是残军模样啊？”

　　如此公然嘲讽让金山郡王老脸一红。

　　“是我一时大意，中了李固的算计！被他跟白眉前后夹击，这才败北！”

　　“朝廷大军跟白眉残部搅在一起了？！”

　　骨力裴罗惊呼出声。

　　阿史那施也是眉头紧皱，神情阴郁。

　　他们两个是最不希望看到如此局面的。

　　拔悉密本来在铁勒九姓中就是个二五仔的角色，实力算不上顶尖。

　　再加上历代首领都是王庭“空降”而来，对其部族的掌控力也是稀松至极。

　　阿史那施全靠大唐支持，才有了大义名份。

　　可要是朝廷转头又去跟白眉眉来眼去，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别看他现在麾下人多势众，只要此消息传来，立马土崩瓦解。

　　而骨力裴罗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回纥虽是铁勒最强，但却出身低微，一直靠着当大唐的忠狗这才能壮大至此。

　　如今突厥气数已尽，他本人的野心再也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想法已是生根发芽。

　　宰阿史那就是报仇。

　　可真要是让其直接跟大唐兵戎相见，却也是万万不能。

　　若是朝廷改了心思，要重新恢复漠北旧观，那他回纥怎么办？！

　　继续给阿史那当奴隶！？

　　此事万万不能！

　　“千真万确！”

　　伊纳勒沉声道：“如今白眉那小子在唐军的保护下正在往南，应该是要回长安拜见圣人了！”

　　这还了得！？

　　阿史那施登时就急了。

　　万一李隆基鬼迷心窍又把白眉敲锣打鼓送回来，那他这个汗王又如何自处！？

　　“此乃李固抗旨！”

　　他愤然道：“某必要将白眉斩杀！”

　　“不错！”

　　骨力裴罗附和道：“白眉必须死！”

　　伊纳勒闻言笑道：“那就祝汗王、叶护旗开得胜！”

　　“你葛逻禄不一起来？！”

　　两人死死盯住金山郡王，目光相当不善。

　　他们去截杀白眉，身后怎么可能放着一头饿狼不管！？

　　要去一起去！

　　伊纳勒连连推脱：“我部与唐军一战损失惨重，没实力再去剿灭白眉残部了，汗王与叶护也是放我等回大金山吧。”

　　可阿史那与骨力裴罗说什么也不答应。

　　“你刚才所说全都是一面之词，谁知道是不是与李固串通好的！”

　　“不错！要不然你为何要跑？”

　　两人一唱一和，说得伊纳勒无言以对。

　　他本是想挑拨两部与唐军关系，待其两败俱伤之时再看看有没有便宜可占。

　　葛逻禄实力虽强，可也是比不上回纥。

　　反噬旧主的事情是没胆子做的，但捞好处的活计却是向多多益善。

　　只怪刚才把李固实力说得太强，弄得这两位信心有些不足。

　　“不如我三部各派两万人马去覆灭白眉，其他部民各回草场如何？”

　　伊纳勒此议刚出，却又被否决。

　　六万人怎能抵挡唐、突联军？！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如一拍两散！！反正金山之地是朝廷封给葛逻禄的，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也别想染指！”

　　这是要拆伙。

　　草原上的老传统了。

　　没有忠孝信义，只有眼前利益。

　　但这句话说出来，却又遭到两部更激烈的反对。

　　漠北之地极为广大，优质草场也是数不胜数。

　　可对高贵的汗王与俟斤们来说，都远没有商贸利益来得重要。

　　茶砖、丝绸、铁器、金银、香料甚至各色奴隶，都要通过西域之地贩卖而来。

　　自匈奴崛起以来，北方草原霸主无不将丝绸之路视为禁脔。

　　可金山之地就刚好卡在此处。

　　你葛逻禄准备独享商道！？

　　怕是忘了死字怎么写。

　　伊纳勒一时情急说出此话，着实犯了大忌。

　　他自知失言，连忙补救，却是收效甚微。

　　河畔的三王会也只有草草收场。

　　本来是拔悉密与回纥两大强蕃的对峙，现在却成了三家僵局。

　　而且形势是两家对一家。

　　大有先将葛逻禄吞掉再做打算的态势。

　　也就是阿史那施与骨力裴罗顾忌李固，害怕将伊纳勒倒逼过去，要不然早就开打了。

　　事到如今，各家才对之前燕山北道行军总管衙门发出的文书重视起来。

　　他们纷纷派出信使联络唐军，以争取朝廷支持。

　　各家内容之中，最多的就是揭其他两家的老底。

　　特别是回纥对拔悉密的控诉。

　　列举出十几条“大不敬”、“无视朝廷”、“忤逆”等大罪。

　　快马四出。

　　甚至在送信途中，还接连爆发出规模不小的斥候战。

　　场面那是极为混乱。

　　文书往来至少还要半个月以上，剑河河畔竟诡异地陷入平静。

　　三部都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左近草场遭了灾，几乎被各种牲畜啃了个干净。

　　又五日。

　　一阵北风吹来。

　　胡天八月即飞雪！

　　本来还算暖和的漠北骤降。

　　而随着冰晶而来的还有意想不到的坏消息。

　　“祖地草场被突袭，留守的部民都被屠戮一空！？”

　　骨力裴罗简直不相信他的耳朵。

　　母亲妻儿、直系亲族！

　　就这么没了！？

　　他双目赤红，狠狠箍住浑身是血的信使：“谁干的！？”

　　九死一生好不容易逃脱的回纥青壮道：“是拔悉密！！他们派人招揽周边部民不成，便领军来杀！！连没有车轮高的孩子都没有放过！族长一定要为他们报仇啊！！”

　　而此时的汗王大帐之中，阿史那施也是脸色阴沉。

　　拔悉密本部草场被一伙来路不明之人给扬了。

　　他倒是没那么愤怒。

　　因为那里没有其亲族。

　　在斩杀乌苏米施可汗后，阿史那施已将本部留守的俟斤及其属民都转移到突厥牙帐了。

　　可这事儿对新任汗王来说，却是极为严重的挑衅。

　　“谁干的？！”

　　“禀汗王，是葛逻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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