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卡赫塔巴的决断

　　卡赫塔巴率领的撒马尔罕驻屯军主要是由“麦瓦利”波斯贵族重骑兵，与古拉姆奴隶轻骑兵组成，少量倒戈的呼罗珊兵团与教团兵充当本阵亲卫。

　　“看来我们的齐亚德副军团长处境不妙啊。”

　　“少说两句吧迪赫干，有多余的力气就用在战场上。”

　　作为纯正的波斯顶级贵族，被称作迪赫干的中年男子有些不以为然。

　　“连续奔袭八夜，跨过五城来援，很多重装骑士都掉队了，只能让突厥奴隶先去冲一冲了。”

　　卡赫塔巴点头道：“那就命令古拉姆先上，东方来的敌人就让东方来的奴隶来对付。”

　　自大食崛起以来，因为领土面积短时间内扩张太快，境内不同文化、种族囊括太多，各种矛盾极为尖锐，但出自统治核心地带的精锐军团却是数量有限，根本镇压不及。

　　汉志地区的沙漠游牧加起来才有多少人口？

　　虽然经过百余年拼命繁殖，可依然是个“以小族临大国的局面”。

　　因此古拉姆奴隶兵与柏柏尔雇佣兵制度便悄然兴起。

　　后者在广州事变中虽被李固狠揍一顿，但也不得不承认其军事素养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

　　而前者更是大食人手中仅次于各地总督军团兵的王牌。

　　其设立之初，也是沾了大唐的光。

　　东西突厥均遭受到了毁灭性打击，不光阿史那本族，就连其麾下各种仆从小族也都分崩离析，虽然还有突骑施这样的强势部落崛起，但终究是元气大伤，很多部民被迫西迁。

　　大食人就从这些强悍游牧之中挑选孩童从小训练，受割礼、信真主，经过残酷淘汰后，彻头彻尾成为一个为哈里发誓死效忠的人形兵器。

　　其野性不逊于先祖，而战技尤胜之。

　　“为了真主！为了先知！为了帝国！”

　　古拉姆骑士口中虽然还喊叫着突厥语，但他们已跟父祖辈信仰的长生天没有丝毫关系了。

　　作为呼罗珊总督辖区仅次于军团兵的精锐，这些少年的双眼里夹杂了殉道者的狂热与嗜血的凶残。

　　卡赫塔巴的战术很简单：放过厮杀惨烈的前线战场，直冲唐军本阵。

　　这样才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战役收获。

　　看到这一幕的齐亚德几乎吐血。

　　明摆着要让他来拖住唐军主力。

　　虽然从战术层面无可指摘，但其内心还是暴怒无比。

　　出身底层的波斯麦瓦利，只会逢迎阿布，跪舔阿拔斯家族的小人，懂什么打仗？！

　　若是呼罗珊军团兵在此战消耗殆尽，就算赢了唐人又如何？

　　到时拿什么反攻大马士革？

　　愚蠢至极！

　　可他内心的诅咒丝毫不能影响援军的战术动作，只能咬牙将亲卫派出，希望麾下两大王牌能多撑一会儿。

　　此时李守忠沉着下令：“结阵！”

　　对现在的唐军来说，兵力已呈劣势，若是再与对方援军打对攻，则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万不可取。

　　抓紧时间消化胜利成果，争取率先打垮一方才是正理。

　　除其本阵亲卫外，剩余的草原骑兵全都弃马列阵。

　　粗糙的角弓全部换成锃亮的新式复合唐弩。

　　如今的北境骑兵与之前最大的区别就是多了下马步战的技能。

　　薄厚适度的兵线横亘，阻挡了古拉格的禁军路线。

　　迪赫干噗呲笑出了声：“我还以为什么大唐天兵如何如何厉害，如今看来也是牛皮吹上了天，竟然放弃战马下来步战阻挡古拉姆冲锋！对面将领的脑袋看来是昨晚葡萄酒喝多了，现在还在宿醉。”

　　卡赫塔巴却是一脸肃然，丝毫没有轻敌之意。

　　能将齐亚德打成这副狼狈样的敌人绝对不可能是愚蠢的。

　　此举必有深意。

　　派出灵活机动的古拉姆，其中也有三分试探之意。

　　可任其谨慎到极点，但“惊喜”还是出乎意料的提前来到。

　　嗡~~~

　　巨大的而又沉闷的破空之声！

　　青天落黑雨！

　　在大食人不可思议的位置，唐军的箭矢如风暴般砸下。

　　没多少惨呼发出，前排凶悍的古拉姆便上了天堂。

　　“后排蹶张~放！”

　　“预备队前阵前出，后阵准备~放！”

　　一轮又一轮，一阵射完，一阵又起！

　　这才是唐军的看家本领！

　　中原王朝自先秦时代面对草原游牧的技术优势便是强悍的远程打击手段。

　　煌煌大汉在汉武大帝组建起灭国级的庞大骑兵军团之前，也只能靠承袭自强秦的弩箭来对抗匈奴。

　　李守忠微微挤出一丝笑容。

　　若是北地汉儿列阵，箭雨密度还要再强上三分。

　　完成定牧之策的下一代部民再征募入伍之后，也许才能真正把这弩阵精髓彻底玩明白。

　　可就是当前的打击强度，对付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轻骑兵也足够了。

　　如镰刀割麦，古拉姆们前赴后继，一茬又一茬地倒在冲锋路上。

　　他们身上仅有皮甲护身，怎可能抵挡三棱破甲箭头的穿刺？

　　迪赫干此时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嘴巴大张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古拉姆骑兵虽是低贱的奴隶，向来被波斯贵族看不起，但他们强悍的战斗力与凶顽的作风即使在呼罗珊总督府内，也是一等一的存在。

　　可如今竟然被人像射兔子一样，大批大批的死去？

　　眼前这一幕让他脑袋瞬间空白。

　　“快让古拉姆撤回来！”

　　此时的卡赫塔巴即使身心也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可依然沉着冷静。

　　以他当前的判断，除非对面唐军手中弩箭射空，不然的话，古拉姆休想突破弩阵。

　　可身为阿布传教师的左膀右臂，怎能轻佻地去赌敌人羽箭不够？

　　卡赫塔巴狠狠揪住还有些失魂落魄的波斯贵族：“迪赫干！你！带着贵族骑兵去冲锋！”

　　脑瓜子被吼得嗡嗡的，被吓傻了的贵族姥爷还是没有清醒过来。

　　啪~啪~

　　两个大耳刮子抽过来，火辣辣生疼。

　　眼前卡赫塔巴的容貌终于清晰起来，但紧接着强烈的恶心涌上喉头。

　　哕~~

　　被一边倒的血腥屠杀刺激，娇嫩的波斯大贵族、大豪商竟然剧烈呕吐起来。

　　“没用的家伙！”

　　卡赫塔巴一把将其推落马下，然后换上对方的战马与披挂，冒充起贵族重骑兵的领袖。

　　若不是手中呼罗珊军团兵数量太少，他何必如此行险？

　　可若是不尽快打垮对面弩阵，齐亚德可就真的支撑不住了。

　　待对方吃掉呼罗珊总督府主力，那他这撒马尔罕的偏师焉能独存？

　　“打败唐人！荣耀重归波斯！”

　　卡赫塔巴一马当先，身披三甲冲出本阵。

　　其身后庞大的贵族兵团跟随着“火焰光明旗”组成锋矢。

　　古拉姆如潮水般退去，将宽阔正面让出。

　　唐军弩阵的射击频率未减，但杀伤却是大幅度降低。

　　至少四分之三的弩箭被甲叶挡住或弹开，即使能射进外甲缝隙，但豪奢的贵族骑兵关节处还有一层锁子甲内衬。

　　破甲箭虽能见血，但却无法造成致命伤。

　　在“迪赫干”英勇无畏的带领下，被大食征服以后过够窝囊日子的波斯贵族们，迸发出了极为惊人的战斗韧性，硬是顶着箭雨前冲。

　　即使身边战友死亡，也并未撼动他们的击败敌军的信念。

　　李守忠此时已披甲在身，手持混竹钢槊，其将面甲缓缓拉下，淡淡道：“弩阵撤回，亲卫！随某冲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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