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劳动

　　教会的厨房很大，弥漫着食物温暖的气息。

　　几个修女和帮工的妇人正在忙碌。

　　看到阿米狄修女洛里安进来，她们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并没有人出声质疑。

　　阿米狄修女把洛里安带到角落的一筐土豆前，递给她一把小削皮刀，并示范了一下。

　　“就这样，小心别削到手。”

　　洛里安学得很快。

　　她一开始还有些笨拙，但很快就掌握了技巧。

　　土豆皮被她削成连贯的长条落下。

　　阿米狄修女就在不远处揉面，时不时看她一眼。

　　过了一会儿，洛里安就削完了自己那筐土豆。

　　她看着旁边堆得高高的土豆皮，有些得意地拍了拍手。

　　她站起身，在宽敞的厨房里漫无目的地逛了起来。

　　她凑到一个正在揉面的修女旁边，看着那团面在修女手下不断变形。

　　“这个看起来挺好玩的。”洛里安说。

　　那位修女只是对她友善地笑了笑，手上动作却没停。

　　洛里安又踱到炉灶边，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炖菜，深深吸了口气。

　　“闻起来真香。”她评论道。

　　照看炉火的妇人用勺子搅了搅锅，对她点点头，然后又忙着去查看旁边的烤炉了。

　　每个人都很友善，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计要做。没有人搭理她，大家都在忙碌。

　　洛里安觉得有点没趣，她蹭回到阿米狄修女身边。

　　阿米狄正在将揉好的面团放进一个大木盆里等待发酵。

　　洛里安看着修女那双和自己教母相似的眼睛，忍不住又开口：“我削完了！所有的土豆，都是我削的！”

　　修女停下手，看向那筐削得干干净净的土豆，赞许道：“做得很好，孩子，又快又干净。”

　　洛里安听到这直接的表扬，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谢谢您的夸奖。”

　　中午，洛里安果然得到了一碗额外的炖菜。

　　她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热腾腾的炖菜，又瞥见阿米狄修女面前只有寻常的黑面包和清汤。

　　同样是劳动，为什么只有自己有呢？

　　洛里安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土豆和胡萝卜块，抬头看向修女：

　　“这碗炖菜，是我削了土豆换来的，还是你可怜我，才给我的？”

　　阿米狄修女放下手中的面包，温和地看着她：“这是你付出劳动应得的回报，孩子。”

　　不算解释的解释，没能解决洛里安的疑惑。

　　洛里安应了一声，舀起一勺炖菜送进嘴里。

　　土豆炖得软烂，胡萝卜带着甜味，虽然简单，但很好吃。

　　她吃了几口，忍不住歪着脑袋追问：“那你为什么没有？”

　　“因为我今天没有去厨房帮忙削土豆呀。”修女微笑着回答，“每个人得到什么，都取决于他付出了什么。”

　　洛里安并不理解，她又有点想反驳。

　　她的肚子饿了，于是她继续埋头吃饭。

　　“这里很好，饭菜也好吃。但是我想教母了。”洛里安突然开口。

　　她放下勺子，碧蓝的眼睛直视着修女：“你会放我回去吗？”

　　修女沉默了片刻，轻轻摇头：“现在还不行，孩子。我们需要弄清楚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洛里安追问，“是因为我杀了那些骑士吗？”

　　“不止是这样。”

　　修女解释道：“你的教母可能是教廷一直在寻找的海洋女巫，我们暂时......”

　　洛里安突然激动起来，声音提高了不少：“找到她？把她也关起来，套上禁锢魔法吗？”

　　食堂里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修女对她们摇摇头，示意没事。

　　等洛里安稍微平静一些，修女才轻声说：“我明白你很爱你的教母。但有时候，爱一个人也要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对还是错误，不能按你们的规矩来说！”

　　洛里安“唰”地站起身：“你们的规矩来源于神。那你们到底有谁亲耳听到神说话了？”

　　面对如此冒犯神明的话语，修女的眉头微微皱起。但是她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倒是洛里安，她说完这些话后，气呼呼地端起碗，把剩下的炖菜吃得干干净净。

　　然后她站起身，看向修女：“我吃完了，可以回去了吗？”

　　修女看着她一脸的怒气，轻轻点头：“回去吧，孩子。下午好好休息。”

　　洛里安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房间后，她趴在床上，把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

　　她想起教母温柔的笑容，想起小屋周围盛开的玫瑰，想起那罐还没吃完的蜜渍莓果。

　　想着想着，她的眼眶有点湿润了。

　　她告诉自己不能哭，教母说过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越是这样想，眼眶就越发热得难受。

　　洛里安使劲闭上眼睛，但温热的液体还是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滑落，很快浸湿了一小片枕套。

　　“教母，你快来找我呀……”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洛里安赶紧擦擦眼睛，坐起身：“谁啊？”

　　“是我，孩子。”

　　是阿米狄修女的声音，“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洛里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开了门。

　　修女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

　　“这是什么？”洛里安问。

　　修女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块姜饼。

　　“这是我刚买回来的，我想你可能会喜欢。”

　　洛里安看着那几块烤得金黄的姜饼，想起和教母一起在露珠镇采购的情景，鼻子又是一酸。

　　“谢谢。”她小声说，接过布包。

　　修女站在门口，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看着洛里安，轻声问：“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孩子？”

　　洛里安低着头，手指紧紧捏着布包的边缘。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

　　“洛里安。”

　　阿米狄修女站在门口，双手轻轻交叠在身前。

　　她的声音比平时更柔和了些：“洛里安，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洛里安没抬头，手指揪着布包的边缘。

　　“刚才在食堂，”修女继续说，“我的话可能让你难过了，我为此道歉。”

　　洛里安完全没料到会听到道歉。

　　修女其实并没有讲任何过分的话。是她自己着急过头，失了理智，还没礼貌地大吼大叫。

　　她愣愣地抬起头，碧蓝的眼睛里还带着一点没擦干净的水光，不知所措地看着修女。

　　“我，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么过分的话，也不该大吼大叫。”

　　洛里安的声音干巴巴的。她飞快地说完，又把头低了下去。

　　阿米狄修女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让她看起来和洛里安的教母更像了，只是少了几分狡黠，多了几分宽和。

　　“没关系，洛里安。有时候，强烈的感情确实需要宣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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