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地底惊魂

　　废弃的漕渠入口隐藏在一片茂密的芦苇荡后，被淤泥和枯枝败叶覆盖，若非有熟知旧事的本地人指引，绝难发现。扒开伪装，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露了出来，一股混杂着腐殖质和铁锈的阴湿气息扑面而来。

　　王莽深吸一口气，率先钻了进去。阿远紧随其后，举着一支特制的、加了罩子以防暴露的牛油火把。火光摇曳，勉强照亮了前方。通道比想象的还要狭窄逼仄，脚下是滑腻的淤泥和不知名的秽物，头顶不时有湿冷的水滴落下，四周的洞壁布满了厚厚的苔藓和蛛网，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

　　两百名龙雀卫依次潜入，沉默而迅速地在这黑暗的地下世界中穿行。刘秀走在王莽身侧，他不需要火把，只是微闭着双眼，似乎在依靠某种独特的感应指引方向，他的脸色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凝重。

　　通道并非一路畅通，不时会遇到塌陷的土石或淤塞的泥潭。龙雀卫们只能用随身携带的工兵铲和双手，小心翼翼地挖掘、清理，进度缓慢。每一次敲击和挖掘的声音，在这封闭的空间里都被放大，回荡在众人心头，让人担心是否会惊动地面上的敌人。

　　“陛下，前面……没路了。”负责开路的士兵停下脚步，压低声音报告。前方被一大片坍塌的巨石和粗大的树根彻底堵死。

　　王莽的心一沉。难道这条路真的走不通？

　　“刘文叔？”他看向刘秀。

　　刘秀走上前，手掌轻轻按在冰冷的巨石和盘虬的树根上，闭目感应了片刻，随即指向左侧一处看似坚实的洞壁：“这里……后面是空的，土质松软，或许可以挖通。”

　　王莽立刻下令：“挖！”

　　几名身强力壮的龙雀卫上前，用铲子小心翼翼地挖掘。果然，看似坚实的洞壁后面，是相对松软的土层，挖了不到一人深，铲尖便猛地一空！

　　“通了！”士兵低呼。

　　一个新的、更加狭窄、似乎是被水流长期冲刷形成的孔洞出现在众人面前，里面吹出带着腥味的冷风。

　　“走！”王莽毫不犹豫，再次率先钻了进去。这条新的通道更加难行，有时需要匍匐爬行，有时需要在及腰的冰冷污水中跋涉。所有人的衣服都已湿透，沾满泥污，寒冷和疲惫不断侵蚀着意志。

　　不知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光，还有隐约的、仿佛无数人同时低语吟唱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扭曲、怪异，钻进耳朵里，让人心烦意乱。

　　“快到出口了！小心！”王莽示意队伍停下，压低声音。他示意熄灭火把，所有人借着那微弱的光线，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被破烂栅栏半掩着的出水口，外面似乎是一个巨大的、被改造过的地下空间。那微光和吟唱声，正是从外面传来。

　　王莽和阿远小心翼翼地拨开栅栏，探出头去。

　　眼前的景象，让见惯了尸山血海的王莽，也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洞窟，穹顶高悬，隐约可见人工开凿的痕迹。洞窟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惨绿色幽光的池子，池水粘稠，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不断冒出咕嘟咕嘟的气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池子周围，密密麻麻地跪拜着至少上千名身着黑袍的信徒，他们如同痴狂般，跟随着池边几个身形格外高大、手持骨杖的黑袍人，发出那扭曲怪异的吟唱。

　　而更让人心惊的是，池子的正上方，悬浮着三样东西！

　　左边，是传国玉玺！它不再温润，而是被一层幽暗的光芒包裹，微微震颤着。

　　右边，是那柄高祖斩白蛇剑！剑身被无数道如同黑色锁链般的能量缠绕，原本的赤帝气息被压制得几乎感觉不到，只能发出微弱的悲鸣。

　　而最中间，悬浮着的，竟然是一个蜷缩着的、昏迷不醒的孩童——是被劫走的前定陶王幼子，刘婴！他小小的身体被浸泡在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气中，皮肤表面那些淡金色的诡异纹路此刻如同活了过来般，闪烁着幽光，与下方的池水、与整个仪式产生着某种可怕的共鸣！

　　整个洞窟，弥漫着一股庞大、污秽、试图吞噬和扭曲一切的邪恶能量！这能量如此磅礴，甚至干扰了现实，让王莽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恶心欲呕。

　　“他们在……用玉玺和斩蛇剑的力量，还有那孩子的特殊体质，作为祭品和媒介，催化这池‘黄泉秽水’！”刘秀的声音在王莽耳边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他们想……污染长安的地脉，逆转龙气，将这座帝都，彻底转化为‘黄天’降临人间的根基！”

　　王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污染地脉，逆转龙气？这他妈是要从根本上断绝汉室（和新朝）的气运，把长安变成鬼蜮！

　　难怪那个“同类”要把他引开！难怪要控制长安！进行这种规模的邪恶仪式，确实需要时间和绝对的掌控！

　　“必须阻止他们！”王莽压低声音，眼中燃起疯狂的火焰。他环顾四周，寻找着突破口。那些黑袍信徒似乎完全沉浸在仪式中，守卫并不算严密，但那个散发着惨绿幽光的池子和悬浮的三样祭品，给人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

　　“陛下，看那里！”阿远忽然指向池子对面，洞窟的另一侧。那里有一个稍高的石台，石台上，摆放着一个造型古怪、如同浑天仪与骷髅头结合体的金属仪器，一个身着暗金色镶边黑袍、身形瘦削的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仪器前，双手虚按其上，似乎在操控着整个仪式的能量流动。

　　虽然看不到面容，但王莽和刘秀几乎同时感应到了——那股熟悉的、令人厌恶的“窥探”与“扭曲”的气息！

　　是那个“同类”！他就在这里！亲自主导着这场灭世般的仪式！

　　“擒贼先擒王！”王莽瞬间做出了决断，“阿远，你带大部分人，从左侧绕过去，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刘文叔，你跟我，还有二十个最好的兄弟，从右边摸过去，直扑那个金边黑袍的杂碎！夺回玉玺和剑！”

　　“陛下，那池水……”刘秀提醒道，语气凝重，“秽气极重，恐有剧毒或腐蚀之效，万不可触碰！”

　　王莽点了点头，深吸一口口污浊的空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轻轻拔出了腰间那柄似乎感应到宿敌而微微震颤的斩蛇剑。

　　“行动！”

　　命令下达，阿远带着大部分龙雀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沿着洞窟左侧阴影移动。而王莽则带着刘秀和二十名精锐，借助嶙峋的怪石和黑袍信徒跪拜形成的视觉死角，向着那个金边黑袍人所在的石台潜行。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空气中那扭曲的吟唱和池水咕嘟的声音，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已经能清晰看到那金边黑袍人背后袍服上绣着的、扭曲的“黄天”符文，以及他面前那仪器上流转的、令人心悸的幽暗能量。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就在王莽准备暴起发难的瞬间！

　　那背对着他们的金边黑袍人，忽然停下了操控仪器的动作，缓缓地……转过了身。

　　兜帽的阴影下，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一双眼睛。那不是拓跋狰那种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眸子，而是一双……仿佛蕴藏着无数破碎星辰、倒映着万千可能、冰冷、漠然，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嘲弄的眼睛。

　　他隔着大半个洞窟，目光精准地落在了王莽和刘秀藏身的岩石后方，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一个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巨大的洞窟中，压过了所有的吟唱：

　　“你终于来了，变数。我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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