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敦煌！敦煌！

　　夜色如墨，朔风凛冽。王莽一行人如同贴着地皮游走的沙蜥，借着匈奴大营篝火投下的摇曳光影和起伏沙丘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敦煌侧后方迂回。背负着刘秀，王莽的动作依旧敏捷，只是每一下起伏，都让他对怀中那块冰凉碎片的感知更加清晰——它像一块寒冰，又像一个沉睡的心脏，在黑暗中无声搏动。

　　“陛下，前面就是匈奴的后营辎重区，守卫果然松懈不少。”阿远趴在一个沙窝里，压低声音禀报，他脸上还沾着不知哪个倒霉蛋匪徒的血，此刻配上这鬼鬼祟祟的姿势，颇有几分悍匪踩点的气质。

　　王莽抬眼望去，只见前方灯火零星，多是堆放粮草、箭矢的临时围栏，巡逻的匈奴兵抱着长矛，缩着脖子，显然对这远离前线的“安全”区域并不上心，偶尔还能听到压抑的哈欠声。

　　“好，按计划，分散潜入，以鸱枭夜啼三声为号，在城西南角那片胡杨林残骸处汇合。”王莽下令，随即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古怪，“记住，我们现在不是龙雀卫，是……呃，是从西边逃难过来的‘吐火罗’杂耍艺人，被匈奴人抢了行头，侥幸逃出来的。”

　　这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掩护身份。毕竟，一群带着兵器、身手矫健的汉子，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来历。吐火罗以幻术杂技闻名，这个身份既能解释他们的身手（虽然杂耍和杀人技差别有点大），又能解释为何衣衫褴褛（被抢了嘛）。

　　众龙雀卫闻言，脸上肌肉都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让他们扮作商队护卫还行，扮杂耍艺人？这难度堪比让阿远去绣花。

　　一名年轻些的龙雀卫忍不住低声嘟囔：“陛下，咱这杀气……演吐火的还行，演耍猴的恐怕能把猴吓死……”

　　王莽瞪了他一眼，那龙雀卫立刻缩了缩脖子。阿远忍着笑，低喝道：“废什么话！让你演你就演！就当是执行一项……呃，特别艰巨的潜伏任务！”

　　计划开始执行。二十余人分成四五组，利用阴影和巡逻间隙，如同水滴渗入沙地，悄无声息地摸向匈奴后营。

　　王莽带着阿远和另外两名好手，目标是穿过一片堆放破损攻城器械的区域。就在他们即将成功穿越时，一个抱着酒囊、喝得醉醺醺的匈奴辎重兵，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摇摇晃晃地从一堆破云梯后面转了出来，正好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那匈奴兵醉眼朦胧，看着眼前这几个虽然狼狈却明显不是自己人的家伙，愣了一下，张嘴就要喊。

　　电光火石之间，王莽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前世看过的某个蹩脚默剧，他猛地抬起双手，手指飞快地抖动，对着那匈奴兵做出一个极其夸张的、仿佛在凭空编织什么东西的动作，嘴里还模仿着某种古怪的、带着西域风情的音调：“*&%￥#@……吐火罗……神奇戏法……看不见……看不见我们……”

　　那匈奴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神神叨叨的举动搞懵了，酒都醒了一半，瞪大眼睛看着王莽“施法”，一时竟忘了呼喊。

　　阿远和另外两名龙雀卫差点没绷住笑出声，强忍着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

　　王莽一边继续他那蹩脚的“幻术表演”，一边给阿远使了个眼色。阿远会意，悄无声息地绕到那匈奴兵身后，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刀！

　　匈奴兵软软倒地，阿远将他拖到破云梯后面藏好，忍不住压低声音对王莽道：“陛下，您这戏法……可真够‘神奇’的。”语气里满是揶揄。

　　王莽老脸一红，干咳两声：“咳……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效果达到了就行。” 他决定忘记这段黑历史。

　　有惊无险地穿过匈奴后营，众人终于在城西南角那片被战火摧残得只剩下焦黑树桩的胡杨林汇合。清点人数，一个不少，只是有几个在潜入时为了躲避巡逻队，不得不钻了存放牲畜的围栏，身上难免沾了些不可描述的气味。

　　“接下来怎么进城？叫门？”一名龙雀卫看着不远处那高耸漆黑、戒备森严的城墙，小声问道。

　　“叫门？说我们是吐火罗杂耍班子，刚给匈奴单于表演完胸口碎大石现在想进城给严将军也演一场？”阿远没好气地低声道，“信不信城头一阵乱箭下来，把咱们真当匈奴细作给碎了？”

　　众人一阵沉默。确实，深夜叫门，身份不明，风险太大。

　　王莽仔细观察着城墙，目光最终落在不远处一段看似年久失修、墙根堆满杂物垃圾的角落。“那边，墙砖似乎有松动痕迹，或许可以尝试攀爬。阿远，你带几个身手最好的，上去看看，放下绳索。”

　　阿远领命，点了两人，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到那段城墙下。果然，墙体有几处砖石风化严重，缝隙较大，足以借力。三人配合默契，利用匕首和飞爪，艰难却稳健地向上攀爬。

　　城头寂静无声，只有火把在风中噼啪作响。守军的注意力显然都集中在正面防御匈奴可能发起的夜袭上。

　　眼看阿远几人就要摸到垛口，突然，城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

　　“妈的，这鬼天气，冻死老子了！你说匈奴人今晚会来吗？”

　　“谁知道呢，严将军让咱们瞪大眼睛，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过！”

　　“苍蝇？这天气有个屁的苍蝇，有也是冻僵的……”

　　两名守城士兵搓着手，跺着脚，骂骂咧咧地走到了这段城墙巡逻。

　　王莽等人在下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阿远三人更是紧贴在冰冷的墙面上，大气不敢出。

　　就在这时，其中一名士兵似乎内急，走到垛口边，解开裤带，嘴里还哼着小调：“对着匈奴营，撒泡尿，祝他们明天拉稀跑不掉……”

　　下方，正好是王莽等人藏身的胡杨林残骸区域。

　　王莽脸色一黑，下意识地就要后退，却发现身后就是刘秀的担架，退无可退。他只能默默低下头，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朕是天子，胸怀宽广……不跟这小兵一般见识……”

　　那泡尿酣畅淋漓，持续了不短的时间。上面的阿远几人，脸色更是精彩纷呈，既要忍受刺鼻的气味，又要保持绝对静止，简直是对意志力的终极考验。

　　好不容易等那士兵方便完，系好裤带，和同伴说笑着走远，众人才齐齐松了口气。

　　阿远不敢再耽搁，迅速翻上垛口，观察片刻，确认安全，抛下了绳索。

　　王莽将刘秀仔细绑在自己背上，率先攀爬。其他龙雀卫紧随其后。

　　当王莽的双脚终于踏在敦煌城头的青砖上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历经九死一生，穿越雪山荒漠，突破重重围堵，他终于……踩到了自家地盘的土地上，虽然是以这种不太光彩的、差点被守城士兵“灌溉”的方式。

　　“什么人？！”一声低喝从身后传来，带着警惕。

　　王莽转身，只见一队巡城的士兵发现了他们，立刻围了上来，刀锋在火光下闪着寒光。

　　阿远立刻上前，挡在王莽身前，压低声音，试图解释：“别动手！自己人！我们是……”

　　他话还没说完，王莽轻轻推开他，上前一步，扯下蒙面的布巾，尽管脸上满是风霜污迹，但那久居上位的威仪却在火把映照下展露无遗。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带队的小校，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朕，乃大汉天子，王莽。”

　　那小校和他手下的士兵瞬间石化，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那小校猛地回过神来，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陛下？！您……您真的……末将……末将参见陛下！万岁！”

　　他这一跪，后面的士兵也如梦初醒，哗啦啦跪倒一片，激动得浑身发抖，有人甚至开始偷偷掐自己大腿，怀疑是不是在做梦。皇帝陛下不是……不是失踪了吗？怎么会像个飞贼一样半夜从城墙外面爬进来？！还背着个人？这画面冲击力实在太强！

　　王莽看着这群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士兵，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他抬手虚扶：“平身。严尤将军何在？带朕去见他。”

　　“是！是！陛下请随末将来！”那小校连忙爬起来，亲自在前引路，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差点同手同脚。

　　走在通往郡守府的街道上，王莽看着这座被战争阴影笼罩的城市。街道空旷，门窗紧闭，只有巡逻队沉重的脚步声回荡。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压抑，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与墨石圣殿和那黑色碎片隐隐共鸣的、令人不安的异样波动。

　　刘秀的感应没错，敦煌城内，果然有鬼！

　　郡守府如今已是临时的帅府，灯火通明，戒备森严。当王莽一行人被那小校引着，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在严尤面前时，这位以沉稳着称的北疆大将，也足足愣了三秒钟，手中的兵书“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陛……陛下？！”严尤虎目圆睁，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快步上前，上下打量着王莽，尤其是看到他背上昏迷的刘秀和身后那群虽然狼狈却眼神锐利的“杂耍艺人”时，脸上的表情更是复杂到了极点，混杂着狂喜、震惊、困惑，还有一丝……想笑又不敢笑的扭曲。

　　“严卿，别来无恙。”王莽将刘秀小心地交给旁边的龙雀卫安置，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沉稳，“朕，回来了。”

　　严尤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却带着哽咽：“臣严尤，恭迎陛下回銮！陛下安然无恙，实乃社稷之福，万民之幸！”

　　他身后的将领们也纷纷跪倒，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皇帝陛下竟然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归来，无疑给这座危城注入了一剂最强的强心针！

　　王莽扶起严尤，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题：“严卿，军情紧急，客套话容后再说。先将目前战况，以及……城内近期所有异常，无论巨细，全部报与朕知！”

　　他的目光锐利，扫过厅中诸将，最后落在严尤脸上，一字一顿地补充道：

　　“尤其是，关于‘黄天’的任何蛛丝马迹！”

　　帅府内的气氛，瞬间从激动重逢，转向了大战前的凝重与肃杀。

　　而王莽不知道的是，在他们潜入城中不久，城外匈奴大营深处，一名身着黑袍、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的身影，缓缓放下手中的一个奇异罗盘，罗盘指针正微微震颤，指向敦煌城内的方向。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低声自语：

　　“鱼儿……终于入网了。仪式，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
　　http://www.hlys.cc/52004/9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