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狂兽离巢 祸心窥伺

　　龙血菩提的温润之力日夜不息地渡入萧如玥体内，如同在冰冷的灰烬中护住了一簇微弱的火种。萧如玥的脸色不再那般死寂，偶尔甚至能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息流转，但距离苏醒，仍是遥遥无期。

　　而谢虎的状况，却如沈斓曦所预料的那般，每况愈下。持续不断地催动自身真气，调和菩提霸烈药性，再渡给萧如玥，这过程对他心神和躯体的损耗是巨大的。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混沌的时间越来越长，且心智退化得愈发厉害。大多数时候，他就像个三、四岁的稚童，只会围着萧如玥的床榻打转，或是依偎在沈斓曦身边，用懵懂的眼神看着周围的一切。

　　然而，孩童般的状态并非全无好处。他失去了成人的复杂思绪，却对周遭环境，尤其是与萧如玥相关的一切，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和偏执的专注。他记得每一个靠近床榻的人的气息，记得每一种声音。

　　当沈斓曦疲惫晕厥，武松、鲁智深被紧急唤去处理寨墙防务，连贾诩也被几桩紧急军务暂时引开时，主院的守卫虽未松懈，但核心人物的短暂离开，似乎让某种无形的“屏障”减弱了。

　　变故发生在午后。一名负责送药和饭食的侍女端着托盘走进内室。这侍女本是瓦岗老人，平日里也算稳重可靠。但今日，她或许是因为听闻了前线某些不利的流言，心神不宁，在将药碗放在床头小几时，手肘不慎碰倒了旁边一盏小小的、散发着宁神香气的鎏金香炉。

　　“哐当”一声脆响，香炉跌落在地，香灰泼洒出来，几点火星溅到了萧如玥垂在床沿的衣袖上，瞬间烫出了几个焦黑的小洞，甚至灼伤了她些许皮肤。

　　“啊！”侍女吓得魂飞魄散，惊叫一声。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直安静守在床边的谢虎猛地抬起头！他原本懵懂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极其骇人，那不是成人的愤怒，而是护崽猛兽被触及逆鳞时最原始、最狂暴的凶戾！

　　“坏人！伤如玥！”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整个人如同被激怒的狮子，猛地朝那侍女扑去！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守在门外的两名心腹亲卫闻声立刻冲入，见状大惊，一人急忙上前试图阻拦谢虎，另一人赶紧拉起吓傻的侍女并扑打萧如玥衣袖上零星的火星。

　　可此刻的谢虎，力量大得惊人，且完全不分敌我。那名上前阻拦的亲卫刚碰到他的手臂，就被一股沛然巨力猛地甩开，重重撞在墙壁上，一时气血翻涌，难以起身。

　　“滚开！都滚开！不许碰她！”谢虎状若疯虎，双臂挥舞，将床榻周边扫出一片空地。他死死盯着那被拉开的侍女，眼神里的暴戾几乎要溢出来，仿佛要将所有可能威胁到萧如玥的存在都撕碎。

　　另一名亲卫见状，知道不能硬来，连忙示意那连滚带爬的侍女快走，自己则尽量放柔声音：“主公息怒！是意外！没人要伤害夫人！您看，火已经灭了！”

　　谢虎却仿佛听不见，他急促地喘息着，看看床上依旧沉睡、但衣袖留有灼痕的萧如玥，又看看周围，眼神中的狂暴渐渐被一种巨大的恐慌和委屈取代。“药……没了……如玥疼……要找……更好的药……” 他混乱的思绪将破碎的香炉、泼洒的药汁与“需要找药救如玥”联系在了一起。

　　他不再攻击旁人，而是猛地转身，像一阵风般冲出了内室！

　　“主公！”亲卫大惊，急忙追出。

　　谢虎虽神志不清，但潜藏的本能和武功底子还在，身法奇快，且对瓦岗寨的路径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熟悉。他不再走常规道路，而是专挑屋檐、窄巷、甚至翻越矮墙，行动路线毫无章法，如同受惊的狸猫。那亲卫拼尽全力，几次险些追上，却总被谢虎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摆脱。

　　更麻烦的是，他们这边的动静引来了附近巡逻的士兵。士兵们见到主公狂奔，亲卫在后面追，一时不明所以，有人想帮忙阻拦，反而更刺激了谢虎，让他冲撞得更加凶猛，场面一时混乱。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谢虎抓住一个空隙，竟从一处平日里堆放杂物、少有人注意的破损寨栅缺口处，钻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寨外茂密的山林中。

　　亲卫追到缺口处，望着莽莽山林，顿足捶胸，不敢耽搁，立刻发出警报，并飞奔回去向贾诩禀报。

　　瓦岗山下数十里外，有一处荒废的山神庙。庙宇残破，蛛网遍布，早已断了香火。此时，庙中却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年轻女子，正是逃亡已久的甄氏。

　　自婆母刘氏被曹操调戏禁闭后，她一个弱女子便如浮萍般飘零。她恨，恨那危逼婆母、并还想霸占与她，夺走她安稳生活的仇人，可她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报仇谈何容易？最终，那点恨意被残酷的现实磨得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她只祈祷能找个偏僻角落，隐姓埋名，了此残生。

　　然而天意弄人。数月前，她在一次躲避流寇时，偶然遇见过一支人马，为首的青年将领英武不凡，出手救下了险些“受辱”的她。虽只是匆匆一面，甚至连话都未曾说上一句，但那青年将领的身影，却深深印在了甄氏心里。后来她几经打听，才知那人竟是如今声名赫赫、手握重兵的刘荆棘将军。

　　一颗心，不由得为之摇曳。乱世之中，若能依附如此英雄人物，岂不是比独自挣扎求生要好上千百倍？她甚至暗自编织过未来。可随后，更多关于刘荆棘的消息传来，包括他与其师谢虎反目、其麾下势力行事狠辣等诸多传闻。甄氏是个聪明女子，她立刻明白，刘荆棘绝非良善易与之辈，但……这或许更是她的机会？一个能让她摆脱卑贱、甚至可能借助其力间接报复这世道的机会？

　　正当她在这破庙中胡思乱想，权衡利弊之际，庙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甄氏吓得浑身一颤，慌忙躲到破损的神像之后，屏住呼吸。

　　进来的人，却并非她想象中的山匪或兵痞，而是一个形容狼狈、眼神懵懂如幼童的男子——他似是凭着野兽般的直觉，寻着这破庙的微弱避风气息而来，浑身沾满山林的枯枝败叶。

　　甄氏在神像后偷偷观察，起初只觉得这蜷缩着的、衣衫被树枝刮破的男子有些眼熟。待谢虎因庙外风声而茫然抬头，警惕四望时，庙外一道闪电划过，瞬间照亮了他虽然脏污却依旧清晰可辨的脸庞。

　　甄氏如遭雷击，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这张脸！她绝不会认错！曾在婆母珍藏的、已然泛黄的画像上见过！这是……这是那位梁山和瓦岗之主，名震天下的谢虎！更是……更是刘荆棘的师尊！

　　看着他此刻眼神空洞、如同迷途孩童般的模样，再联想到近来听到的关于瓦岗寨主公身体有恙、深居简出的传闻，刹那间，婆母刘氏被羞辱的画面、自己仓皇逃命的凄惨、以及对刘荆棘那点遥不可及的憧憬，全部交织在一起，化作了无边的怨恨与不甘。凭什么她们婆媳要任人欺凌，而有些人却能执掌他人生死？这乱世，若不狠，不赌，便永无出头之日！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骤然钻入甄氏的脑海，让她浑身冰冷，又隐隐带着一丝疯狂的兴奋。

　　谢虎在此！而且是这般神志全失、毫无自保能力的脆弱状态！刘荆棘与师尊反目，势同水火……若是……若是她能设法将此人控制在手中，献给刘荆棘……

　　这岂非是天赐的投名状？一份足以让她在刘荆棘麾下站稳脚跟，甚至获得青睐的大礼！什么平安度日，都比不上这唾手可得的权势阶梯！婆母的仇，她自己的力量报不了，但若能借刘荆棘之势……

　　一个瞒天过海的计谋，瞬间在她心中成型。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与激动，从神像后缓缓走了出来，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温柔无害的笑容，声音放得极轻极柔，仿佛怕惊吓到对方：

　　“这位……郎君？你是在找什么吗？还是……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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