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金针渡穴 妖童惑主

　　沈斓曦踏入内院的那一刻，心便揪紧了。院中气氛诡异，她一眼便看到面容憔悴的甄氏，以及甄氏身旁那个紧紧挨着谢虎、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执拗的陌生男孩——石杰人。而最让她心惊的是谢虎的状态，他依旧沉默寡言，眼神时而混沌时而闪过挣扎的微光，但当他目光扫过石杰人时，竟会流露出一丝罕见的、近乎盲从的信赖。

　　“贾先生！”沈斓曦来不及寒暄，径直找到正在偏厅与邓元觉低声议事的贾诩，“药材我找齐了，夫君他……怎么会这样？那孩子是谁？”

　　贾诩面色凝重，示意邓元觉先退下，这才将沈斓曦离开后发生的一切，包括刘荆棘的崛起、与曹操的勾结、庐江风波的影响，以及石杰人的突然出现和被谢虎强行留下的经过，简明扼要地告知了她。

　　“刘荆棘……竟敢引狼入室！”沈斓曦银牙紧咬，眼中几乎喷出火来，“还有那石杰人，分明是居心叵测，为何不……”

　　“驱不得，亦杀不得。”贾诩打断她，声音低沉而疲惫，“主公心智受创，如今对这怪童之言深信不疑，强行处置，恐生大变。眼下只能虚与委蛇，严密监控。当务之急，是先治好主公的伤。沈姑娘，药材既已齐备，有几成把握？”

　　沈斓曦深吸一口气，压下对刘荆棘和石杰人的怒火，专注回医术本身：“七成。主公头部淤血凝滞，阻碍神智，需以金针渡穴，辅以猛药化淤。过程或有痛苦，且……需要绝对安静，不能受任何惊扰。”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窗外石杰人的方向。

　　贾诩会意：“内院防卫我会让元觉亲自负责，绝不让闲杂人等靠近。至于那石杰人……我会想办法在治疗期间将他支开。”

　　治疗方案就此定下。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贾诩的预料。当沈斓曦准备开始治疗，邓元觉试图以“带他去见识瓦岗军威”为由引开石杰人时，谢虎却再次表现出强烈的抗拒。

　　“不……走！”他紧紧抓住石杰人的手臂，浑浊的眼睛盯着沈斓曦和贾诩，充满了不信任，“杰人……在！他懂……新的……” 石杰人也适时地露出乖巧又依赖的表情，躲在谢虎身后。

　　沈斓曦心急如焚，试图劝说：“主公，治疗需要集中精神，外人在场恐……”

　　“他不是外人！”谢虎喉咙里发出低吼，这是他被救回瓦岗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表达否定，对象还是他一直颇为信任的沈斓曦。他脑海中断断续续回响着石杰人那些关于“打破旧枷锁”、“拥抱新秩序”的偏激言论，与他混沌中感知到的瓦岗内部压抑、刘荆棘带来的“强势新气象”隐隐呼应，使得他将石杰人视作了“理解者”和“同道”，反而对坚持要按“旧方法”治疗的沈斓曦产生了抵触。

　　贾诩眼神锐利，心知强行驱离已不可能，反而可能让谢虎彻底倒向石杰人，甚至拒绝治疗。他暗中对沈斓曦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既如此，便请石小友在一旁静坐，不得发出任何声响，干扰治疗。”贾诩沉声道，这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

　　治疗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开始了。沈斓曦屏息凝神，取出金针，精准地刺入谢虎头部的穴位。谢虎身体猛地一颤，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在承受极大的痛苦。随着金针深入，他体内沉寂已久的浑厚内力似乎被引动，开始自行流转，冲击着闭塞的经脉和凝滞的淤血。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在角落的石杰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他嘴唇微动，用只有谢虎能听到的细微气音，反复念叨着：“忍耐……破而后立……新的秩序需要力量……她在帮你，但只有你自己才能打破最终的束缚……”

　　这些话语如同魔咒，混合着头部剧烈的痛楚和内力的激荡，深深凿入谢虎混乱的意识深处。他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体内真气奔涌更急，竟隐隐有失控之势。沈斓曦脸色一变，正要施针稳住他的气息，谢虎却猛地睁开双眼，眼神不再是全然的混沌，而是带着一种痛苦的清明和一丝被植入的偏执！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为他昏迷不醒的萧如玥——她体内余毒未清，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几乎是本能地，在那混乱偏执的念头驱使下（既有对萧如玥的关切，也混杂了石杰人“力量打破束缚”的蛊惑），谢虎猛地伸出手掌，抵在萧如玥后心，精纯霸道的内力不顾一切地涌入她体内！

　　“夫君不可！”沈斓曦惊呼，此刻谢虎自身气息未稳，强行运功替人疗毒，无异于火上浇油！

　　然而谢虎恍若未闻，他只觉得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呐喊（这声音既有他自己的意志，也掺杂了石杰人的低语），必须这样做，必须用这“新生的力量”救她！狂暴的内力在萧如玥经脉中横冲直撞，强行逼压着她体内的毒素，萧如玥脸上瞬间涌起不正常的潮红，喷出一小口发黑的血液，显然痛苦万分，但毒素确被这蛮横的方式逼出了些许。

　　“看到了吗？痛苦是打破旧枷锁的代价……你做到了……”石杰人的气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满意的诱惑。

　　谢虎喘着粗气，收回手掌，看着萧如玥虽然痛苦却似乎轻松了一点的神色，他眼中那抹清明与偏执交织得更深了。他感觉自己做对了，用一种“新”的、更直接有力的方式保护了身边的人。他对石杰人的话语，更加深信不疑。

　　沈斓曦看着这一幕，心沉到了谷底。谢虎的心智似乎在恢复，记忆和逻辑在缓慢重组，但他思考的路径，却明显被石杰人引上了一条充满偏执和危险力量崇拜的歧路。救治了他的伤，似乎却放出了一头被错误引导的猛兽。

　　而这一切，都被隐在暗处的刘荆棘的眼线看在眼里。消息很快传到刘荆棘耳中，他抚掌轻笑：“妙极！心智渐复，却信了那妖童？贾诩啊贾诩，你弄巧成拙了！一个被操控的、拥有武力的主公，比一个“痴傻”的主公，对我更有利！”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如何通过影响石杰人，来间接掌控这把正在开锋却可能伤及自身的利刃——谢虎。瓦岗的漩涡，因谢虎的“恢复”而变得更加波谲云诡，深不见底。

　　沈斓曦强忍心痛，迅速为谢虎行针导气，又连忙查看萧如玥状况。只见萧如玥虽面色苍白，气息却比先前顺畅许多，那口黑血吐出后，眉宇间的青黑之气竟真的淡了几分。

　　“如玥体内淤毒确实被逼出部分，但主公方才内力过于霸道，她经脉受损不轻，需好生调养。”沈斓曦语气沉重，既忧心萧如玥伤势，更忧心谢虎此刻的状态。

　　谢虎却仿佛听不见她的话，只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掌，感受着体内奔腾流转的内力，喃喃道：“我做到了......用力量，打破了毒的束缚......”

　　石杰人适时走近，声音轻柔却带着蛊惑：“这就是新秩序的力量。不必遵循旧有的医理，用你最直接的力量，就能改变一切。”

　　“荒谬！”沈斓曦再难抑制怒火，“若非如玥根基扎实，方才那一掌足以震断她的心脉！你这是要害死主公！”

　　石杰人转头看她，目光平静得可怕：“你被旧有的医道束缚太深，无法理解真正的力量。主公已经证明了，他的方式，有效。”

　　谢虎眼神一亮，重复道：“有效。”

　　贾诩在门外将这一切听得真切，心知再让石杰人蛊惑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他示意邓元觉加强戒备，自己则悄然退去，准备执行那个危险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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