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暗夜利刃

　　柳氏被雷霆处置，如同一场风暴席卷后又迅速平息。

　　镇国公府内，碍眼多年的毒瘤被连根拔除，气氛为之一清。

　　下人们行事愈发规矩谨慎，再无人敢小觑听雪苑那位看似清冷、手段却凌厉果决的嫡小姐。

　　楚曦乐得清静，白日里跟着周嬷嬷学习打理庶务，翻阅账册，将生母留下的产业逐渐理顺。

　　云锦绸缎庄在新掌柜的打理下，生意日益红火；几处田庄也清理了柳氏的余毒，恢复了正常运转。

　　明面上，她依旧是那个深居简出、娴静柔顺的国公府千金。

　　然而，每当夜幕降临，听雪苑书房那盏孤灯便会亮起，映照出楚曦伏案钻研《万毒秘典》的专注侧影。

　　她知道，内宅的胜利仅仅是第一步。

　　她的仇人，是权势滔天的皇子，是心思难测的权宦。

　　要撼动他们，仅凭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和些许产业，远远不够。

　　她需要更隐蔽的力量，更锋利、更听话的“刀”。

　　配制更高阶的毒药、迷香，需要更多稀有且受管制的药材。

　　这些东西，通过府中常规渠道难以获取，且容易留下痕迹。

　　她必须建立自己的秘密渠道。

　　这一日，碧桃带回一个消息。

　　城西的鬼市，近日流出一批来路不明的药材，品相极佳，其中似乎有小姐一直在寻找的几味稀有之物。

　　只是鬼市龙蛇混杂，交易全凭眼力和胆识，风险极大。

　　“小姐，太危险了，要不我们还是想想别的法子？”碧桃忧心忡忡。

　　楚曦看着手中一份记载着“蚀骨香”配方的残页，摇了摇头。

　　这“蚀骨香”威力惊人，若能制成，将是极强的防身利器，但其主药“幽冥花”极为罕见，鬼市是目前最有可能找到的地方。

　　“无妨，我亲自去一趟。”楚曦语气平静，眼中却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风险与机遇并存，她不能再等了。

　　是夜，楚曦再次换上夜行衣，将面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出了国公府。

　　城西鬼市，位于一片废弃的坊市之中，只在子夜前后开市。

　　这里没有明亮的灯火，只有零星摇曳的灯笼和摊主们警惕的目光。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货物、草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交易的双方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或用简单的手势，或在袖中完成讨价还价。

　　楚曦收敛气息，融入人群之中。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一个个摊位，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戴着斗笠、气息阴冷的老者面前，摆着几株形态奇特、色泽幽暗的草药，其中一株，正是她苦寻的“幽冥花”！

　　她心中一动，正要上前，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一阵骚动。

　　几个地痞模样的壮汉，正围着一个蜷缩在墙角的瘦弱身影拳打脚踢。

　　那是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衣衫褴褛，满身血污，怀中死死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包，任凭拳脚如雨点般落下，却一声不吭，只是用一双狼一般凶狠决绝的眼睛，死死瞪着施暴者。

　　“小杂种！把东西交出来！”

　　“妈的，骨头还挺硬！”

　　“打死他！看他还敢不敢偷刘爷的货！”

　　周围的摊主和行人皆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模样，在鬼市，这种事太常见了。

　　楚曦本不欲多管闲事，但当她目光掠过那少年怀中布包散落出的一角——几株被踩烂的、却依旧能辨认出的“断肠草”时，她脚步顿住了。

　　断肠草是剧毒之物，但若炮制得法，亦是几种救命奇药的药引。

　　这少年拼死护着这些毒草……

　　就在一个地痞举起棍棒，狠狠朝着少年头颅砸下的瞬间，楚曦动了。

　　她身形如鬼魅般掠过，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举棍的地痞便发出一声惨嚎，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棍棒“哐当”落地。

　　他捂着手腕，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蒙面人。

　　另外几个地痞一愣，随即怒吼着冲上来。

　　楚曦眼神一冷，袖中手指微弹，几点细微的粉末无声无息地混入空气。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地痞忽然觉得手脚发软，眼前发黑，噗通两声软倒在地。

　　剩下两人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上前，搀起同伴连滚爬爬地逃走了。

　　整个过程不过瞬息之间。

　　楚曦看也没看逃走的地痞，走到那少年面前，蹲下身。

　　少年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浑身紧绷，那双狠戾的眼睛充满警惕和敌意地瞪着楚曦，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你懂药性？”楚曦开口，声音经过刻意改变，带着一丝沙哑。

　　少年不答，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中的布包。

　　楚曦目光落在他血肉模糊的手臂和额角的伤口上，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些许淡绿色的药粉，不由分说地洒在他的伤口上。

　　这是她根据秘典自制的金疮药，效果奇佳。

　　药粉触及伤口，带来一阵清凉，迅速止住了血和疼痛。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警惕稍减。

　　“为什么拼死护着这些毒草？”楚曦又问。

　　少年沉默片刻，终于嘶哑地开口，声音粗粝难听：“……救我娘。”

　　楚曦了然。

　　断肠草以毒攻毒，可解几种罕见的寒毒，但用法极其凶险，寻常大夫绝不敢用。

　　这少年，是在搏命。

　　“你娘的病，寻常大夫治不了？”楚曦追问。

　　少年眼中涌起浓重的悲愤和绝望，咬了咬牙：“他们……嫌我们穷，不肯治。有个游医说，只有……只有以毒攻毒，才有一线生机。”

　　他看向楚曦，那双狼一般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恳求，“你……你能帮我吗？我阿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

　　阿丑？

　　是他的名字吗？

　　楚曦看着他那张因污垢和伤痕显得狼狈，但五官底子并不差的脸，以及那双充满野性与求生欲的眼睛。

　　一个懂些药性，身世凄惨，有软肋（生病的母亲）可掌控，且心性坚韧、不畏死的少年……

　　一个念头在楚曦心中形成。她需要一把隐藏在暗处的利刃，一个能替她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的人。

　　这个阿丑，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可以帮你救你娘。”楚曦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平静，“但代价是，从今以后，你的命，是我的。”

　　阿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黑暗中，那双清冷的眸子如同寒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没有丝毫犹豫，挣扎着爬起身，不顾浑身疼痛，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斩钉截铁：

　　“阿丑的命，从此是主人的！”

　　楚曦微微颔首：“带路。”

　　她跟着阿丑，穿过鬼市污秽的巷道，来到一处摇摇欲坠的破屋。

　　屋内，一个气息奄奄的妇人躺在草席上，面色青黑，已是寒毒入骨的弥留之象。

　　楚曦仔细检查后，心中有了计较。

　　她取出银针，手法精准地刺入妇人几处大穴，暂时护住其心脉，又用身上携带的几种药材，配合阿丑采来的断肠草，现场调配了一副药剂。

　　“能不能熬过去，看她自己的造化。”楚曦将药递给阿丑，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阿丑双手颤抖地接过药，眼中却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希望之光。

　　楚曦留下一些银钱和那瓶金疮药，又写下一个地址——那是她通过云锦绸缎庄暗中盘下的、一处位于平民区、毫不起眼的小院。

　　“安顿好你娘，养好伤，到这个地方找我。”她吩咐道，“记住，从今往后，你与过去彻底了断。你叫阿丑，是我的人。”

　　“是！主人！”阿丑再次叩首，声音带着重获新生的哽咽与决绝。

　　楚曦不再多言，转身融入夜色。

　　她知道，自己今夜不仅找到了稀缺的药材，更收获了一把或许将来能派上大用场的……暗夜利刃。

　　回到听雪苑，天际已微微泛白。

　　楚曦脱下夜行衣，看着镜中自己略显疲惫却眼神熠熠的脸庞。

　　属于她的力量，正在一点点积聚。

　　柳氏倒了，楚月困于祠堂，但这远远不够。

　　她需要更强大的势力，更隐秘的网络，更狠辣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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