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冰冷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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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蜿蜒,深入群山。白日的雾气稍稍散去,露出峭壁上虬结的枯枝和深谷中蒸腾的、带着腐烂草木气息的湿气。路,愈发难行。马蹄不时陷入湿软的泥地,或是被盘根错节的树根绊住,队伍行进的速度缓慢得令人心焦。伤员的状况开始恶化,缺医少药,低矮处的瘴气悄无声息地侵蚀着本已疲惫不堪的身体,压抑的呻吟和咳嗽声,比之前更加频繁地响起。
陆停云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踏得沉稳,仿佛肩头那不断渗血的伤口和掌心那半块玉玺带来的沉重都不存在。只有偶尔,当他用未受伤的右手挥剑砍断过于茂密的荆棘时,绷紧的侧脸和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才泄露出一丝强忍的痛苦。他的目光始终锐利地扫视前方,寻找着相对好走的路径,判断着可能的危险。那半块传国玉玺,被他用那块深青色的绸布重新仔细包裹,贴身收起,紧挨着胸口,冰凉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背负的东西。
苏清月依旧跟在他身后数步之遥。她沉默地走着,步伐并不比他轻松,却同样坚定。她的目光更多时候落在两侧的密林和身后的队伍上,警惕着可能从任何方向出现的危险——无论是追兵,还是这深山老林本身的獠牙。两人之间,除了必要的、关于路线和警戒的简短交流,再无他言。那种因共同杀出重围而短暂建立的默契,在沉默和各自沉重的心事中,显得脆弱而单薄。
黄昏时分,他们找到了一处背风的石崖凹陷处,决定在此过夜。这里地势稍高,可以俯瞰来路,石崖也能阻挡一部分山间的寒气和可能存在的窥探。
士兵们几乎是立刻就瘫坐在地,连日的奔逃、厮杀和艰苦行军,早已耗尽了他们的体力。有人忙着寻找干燥的树枝生火,有人照顾伤势加重的同伴,更多的人只是靠着岩石或彼此,闭目喘息,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绝望与茫然。篝火艰难地燃起,几簇小小的火苗在潮湿的空气里挣扎,提供的温暖有限,光线也只能照亮很小一片区域,外围便是浓得化不开的、仿佛有生命的黑暗。
陆停云靠坐在石壁角落,借着篝火的光,解开了左肩的绷带。伤口的情况很不好,边缘红肿,因为持续的活动和汗水、雨水的浸润,有些发炎溃烂的迹象。他蹙着眉,拿出随身携带的、所剩无几的金疮药,准备自己重新上药。动作间,牵动了伤处,让他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手指也因为失血和疲惫而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清月坐在他对面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正低头用一块沾湿的布巾,慢慢擦拭着那柄陆停云给她的短剑。剑身映着跳跃的火光,反射出她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她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擦拭的不是一件兵器,而是一件极其重要的器物。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后勤的老兵,端着一个冒着微弱热气的、用半边葫芦剖成的水瓢,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瓢里是刚刚用采集到的、勉强能入口的野菜和最后一点干粮碎末熬成的、稀薄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汤水。这是队伍里目前唯一能找到的、带点热乎气的东西。
老兵看了看陆停云正在处理的、狰狞的伤口,又看了看他苍白疲惫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水瓢递向了陆停云,声音带着恭敬和担忧:“将军,您受伤重,先喝口热的,暖暖身子吧。”
陆停云抬起眼,看了看那瓢里几乎算不上是汤的浑浊液体,又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同样疲惫不堪、眼巴巴望着这微弱热源的士兵,最后,他的视线越过篝火,落在了对面的苏清月身上。
她依旧低着头,专注地擦拭着短剑,仿佛对这边的一切毫无所觉。篝火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穿着单薄的劲装,蜷坐在那里,身形在宽大石壁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瘦单薄。山间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无孔不入地钻进来,吹得她几缕散落的发丝拂过苍白的面颊。
她畏寒。
这个认知,如同一点星火,骤然划过陆停云被伤痛和沉重事务占据的心头。他记得很清楚,在建康城的惊鸿阁,即便是初夏,她的手脚也时常是冰凉的,夜里需要熏笼暖着才能安睡。而这深山夜寒,远非建康可比。
他没有接老兵递过来的水瓢,只是用那双深邃的、带着血丝却依旧沉静的眼睛看着老兵,然后用未受伤的右手,轻轻地将水瓢推了回去,方向,正对着苏清月。
他甚至没有说一个字。
动作自然得仿佛理所当然。
老兵愣了一下,顺着将军示意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那位沉默寡言、却带着他们搅乱敌军、杀出重围的苏督军。他瞬间明白了过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更多的是动容。他不再多言,端着那瓢仅有的热汤,步履蹒跚地走到苏清月面前,恭敬地递上:“苏督军,您喝点吧,驱驱寒气。”
苏清月擦拭短剑的动作顿住了。
她缓缓抬起头,先是看了看面前那瓢冒着微弱白气的汤水,然后,目光抬起,越过跳动的篝火,直直地看向对面的陆停云。
他已然低下头,继续专注于处理自己肩头那惨不忍睹的伤口,侧脸在火光下显得轮廓分明,也显得异常疲惫和脆弱。仿佛刚才那个将唯一热源推给她的动作,只是无心之举,或者,仅仅是一种基于“同伴”身份的、最寻常不过的照顾。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捏紧了手中的布巾和短剑。
周围的士兵们都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人说话,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山风的呜咽。一种无声的、复杂难言的情绪,在这冰冷的石崖下弥漫开来。
苏清月沉默了片刻,终是伸出手,接过了那瓢热汤。
葫芦瓢粗糙的触感,和那一点点透过瓢壁传来的、微不足道的暖意,让她冰凉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她捧着那瓢汤,没有立刻喝。氤氲的白气升腾起来,模糊了她眼前的景象,也模糊了篝火对面那个人的身影。那热气扑在脸上,带着一丝微弱的湿润和暖意,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触动了她心底某根紧绷了太久、几乎已经僵硬的弦。
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寒夜,在这前途未卜的逃亡路上,在这充满了血腥、仇恨与禁忌的绝境之中,这一点点由他推让过来的、冰冷的温情,比任何炽烈的言语,都更让人心头酸涩。
她捧着汤碗,热气氤氲中,望着他那模糊的、专注于伤处的侧影,几乎是无声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带着一丝恍惚和无尽疲惫的气音,轻声说:
“哥,如果当初…”
她的声音很轻,很飘忽,如同梦呓。
然而,就在她话音尚未完全落下的瞬间——
陆停云猛地抬起头!
他的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牵动了伤口,让他眉头狠狠一皱,但他似乎毫无所觉。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骤然穿透那稀薄的热气,精准地钉在她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波澜,没有温情,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斩钉截铁的清醒,和一种深埋的、不愿被触及的痛楚。
他打断了她,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冰冷,不容置疑,如同寒铁交击,瞬间击碎了所有可能的幻想与假设:
“没有如果。”
四个字。
斩断了一切回望的可能,也堵死了所有软弱的后路。
苏清月捧着汤碗的手,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碗中那稀薄的汤水,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她看着他冰冷决绝的眼神,看着他肩头那狰狞的伤口,看着他眉眼间那无法掩饰的、源自血脉和命运的沉重。
良久,她眼中的那一丝恍惚和脆弱,如同被寒风吹散的雾气,迅速褪去,重新冻结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低下头,默默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开始喝那瓢早已不再滚烫、甚至有些温凉的汤水。
味道苦涩,难以下咽。
如同他们此刻的人生。
篝火依旧在挣扎着燃烧,光影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冰冷的石壁上,拉得很长,很近,却又仿佛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夜,还很长。山路,也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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