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惊鸿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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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选你。”那三个字,如同带着倒钩的楔子,钉入苏清月的耳膜,更钉入她的心脏,带来一阵持续不断的、令人窒息的抽痛。她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决绝,所有用以武装自己的冰冷外壳,在这句不容置疑、甚至带着毁天灭地般偏执的选择面前,土崩瓦解。
她输了,输得彻底。
泪水无声地滑落,不是因为恐惧死亡,而是因为这份她无法承受、也无法回应的沉重。
陆停云看着她脸上的泪痕,看着她眼中那碎裂的冰层下涌出的、真实的痛苦与无措,胸腔里那股毁天灭地的暴怒,奇异地平息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无尽疲惫的钝痛。他知道,他暂时……逼退了她求死的念头。
他缓缓松开了钳制她的手,后退一步,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靠在冰冷的土墙上,闭上了眼睛。肩头的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我会另寻他法。”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妥协后的无力,却又异常坚定,“突围,或是……其他。总会有办法。你……好好待着。”
他没有再看她,转身,步履有些踉跄地离开了木屋,并细心地将那扇破损的门板勉强合拢。
门外传来他压低声音对守卫的吩咐,更加严密的看守,以及他逐渐远去的、沉重的脚步声。
苏清月依旧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坐在冰冷的土炕上,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直到木屋内外重新被一种死寂笼罩。
脸上的泪痕早已被寒气吹干,留下紧绷的触感。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眼角,然后,落在了自己干裂的唇上。
另寻他法?
在这绝对的兵力劣势下,在即将到来的合围面前,还有什么他法?无非是换一种方式,让更多的人去死,或者,让他自己去冒险。
她了解他。他所谓的“他法”,极有可能是他自己亲自率精锐去诱敌,将生的机会留给谷中的大部分人。
这……和她最初的计划,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只不过,赴死的人,从她,换成了他。
不。
她不允许。
阿卯的死,灞水关的惨烈,一路走来的牺牲……已经够了。这该死的乱世,这纠缠不清的孽缘,总该有个了断。
既然他执意不肯用她的命去换,那么,就让她来为他,为这望归谷,斩断这最后的死局。
一个更加清晰、也更加决绝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形。这一次,她需要更精密的算计,需要利用他此刻因逼退她求死念头而可能产生的一丝松懈,需要……骗过他。
她缓缓躺下,拉过那床薄得几乎无法御寒的、散发着霉味的被子,盖在身上,闭上了眼睛。她需要休息,需要积蓄力量,需要让他以为,她真的已经放弃了。
接下来的两日,苏清月表现得异常“顺从”。
她开始进食,虽然依旧很少,但送来的粥水会喝掉大半。她不再终日蜷缩在角落,偶尔会在狭小的屋内慢慢踱步,活动僵硬的身体。当军医奉命前来查看她掌心的伤口(那日她掐破的旧伤)时,她也没有抗拒,沉默地伸出手任由处理。
消息传到陆停云耳中,他紧绷了数日的心弦,终于略微松弛了一分。尽管他知道她的顺从未必全然真心,但至少,她不再以死相逼。这让他能稍微分出心神,投入到更加焦头烂额的军务之中。北朝大军调动的情报越来越明确,合围之势已成,留给望归谷的时间,不多了。
他召集将领,日夜商讨,试图在绝境中找出一线生机。有人主张固守待援,有人主张分散突围,争吵不休,却始终拿不出一个万全之策。焦虑和压抑的气氛,弥漫在整个望归谷。
而在这焦灼的等待中,陆停云肩头的伤口,因连日劳累和心力交瘁,恢复得极其缓慢,甚至有些反复。军医开了安神助眠的汤药,叮嘱他必须休息。
第三日,傍晚。一场激烈的军议过后,陆停云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肩伤也灼痛得厉害。他勉强支撑着回到王帐,亲卫端来了煎好的汤药。
药味苦涩,氤氲的热气中,他似乎看到苏清月那双重新归于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温顺的眼睛。他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又松了一分。或许,她真的想通了?或许,他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护住她,也护住这谷中的希望?
他端起药碗,将那苦涩的汤汁一饮而尽。药物的作用下,沉重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他靠在榻上,本想小憩片刻,再起来处理军报,却不知不觉沉入了昏沉的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是在一阵强烈的心悸中惊醒的。
帐内一片漆黑,已是深夜。但他却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和恐慌,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而去。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牵扯到肩伤,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
不对!
那药……不仅仅是安神!
他试图运转内力,却发现四肢酸软无力,头脑依旧昏沉,内力滞涩难以凝聚!
他被下药了!是那碗安神汤!
谁?谁能在他饮食中动手脚?除非是……
一个名字,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他的心脏!
清月!
他挣扎着想要下榻,却险些栽倒在地。他扶着床沿,强撑着站起来,踉跄着冲向帐外,声音因药力和恐慌而嘶哑变形:“来人!来人!”
亲卫慌忙冲进来。
“苏清月呢?!”他一把抓住亲卫的衣领,目眦欲裂,“木屋那边怎么样了?!”
亲卫被他状若疯魔的样子吓到,结结巴巴地回答:“属、属下刚去查看过……苏督军……她还在屋内休息,灯、灯熄了……”
“废物!”陆停云一把推开他,如同负伤的猛兽,跌跌撞撞地朝着木屋方向冲去。心中的不祥预感,如同沼泽,快要将他吞噬。
他冲到木屋前,不顾一切地再次踹开门!
屋内,空无一人!
冰冷的空气灌入,炕上那床薄被凌乱地堆着,哪里还有苏清月的影子!只有桌案上,那盏油灯不知被谁点亮了,昏黄的光线下,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她身上那特有的冷冽清香。
而在那灯旁,放着一套折叠整齐的、他无比熟悉的——玄色铁甲,和他平日穿的常服。那是他之前派人送去,又被她退回的。
她换走了他的甲胄?她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隐约的、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和号角声,从山谷的某个方向传来!
是北朝军队!他们提前发动进攻了?!
陆停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他猛地转身,想要冲出木屋,召集军队,然而药力依旧顽固地侵蚀着他的身体,让他脚步虚浮,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他扶着门框,几乎要再次倒下时,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远处山谷隘口的火光之中!
在那冲天而起的火光映照下,在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北朝军队阵前,一道身影,策马而立!
那人穿着一身如火般鲜艳夺目的——红衣!
不是夜行衣,不是劲装,而是如同嫁衣般灼目、却又如同鲜血般刺眼的红衣!衣袂在夜风和战火的气流中猎猎飞扬,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又如同即将燃尽最后的生命,献祭给这乱世的祭品。
是苏清月!
她竟然换上了他最爱的红衣!那是他曾经在建康城,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过,最适合她的颜色。
她骑在马上,身姿挺拔,面对着前方黑压压的、如同噬人巨兽般的北朝军阵,缓缓地,转过了头。
隔着重重的黑暗,隔着喧嚣的战场,隔着无法逾越的生死。
她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精准地、温柔地、却又带着一种诀别的凄艳,落在了这边木屋前,那个挣扎着、目眦欲裂地望着她的男人身上。
火光映亮了她苍白的脸,映亮了她眉心那道月牙疤,也映亮了她唇边,那一抹嫣然绽放的、美得惊心动魄、也绝望得令人心碎的微笑。
然后,他看到她嘴唇微动,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根本不可能听到任何声音。
但他却清晰地“听”懂了,那无声的、如同最终审判般的话语,直接响彻在他的脑海深处——
“这次,换我骗你了,哥哥。”
话音(在他脑海中)落下的瞬间,他看到那道红衣身影,猛地一夹马腹,决绝地、义无反顾地,朝着与望归谷主力突围计划截然相反的、西北方向的黑风峪,冲了过去!
如同最后一支离弦的、染血的惊鸿之箭,主动射向了毁灭的深渊,只为引开那致命的追兵。
陆停云眼睁睁看着那点红色,如同投入沸水的雪花,迅速被漆黑的军阵吞噬,只觉得眼前一黑,喉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
他伸出手,徒劳地抓向那片被火光和黑暗占据的虚空,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药力、伤痛、以及那撕心裂肺的、名为失去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向前栽倒。
在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瞬,他仿佛又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喊着“哥哥”的小女孩……
惊鸿九现,以最惨烈的方式,完成了最终的欺骗,与……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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