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棋局

　　宇宙深空，并非地球上空那种点缀着星辰的墨黑，而是一种更加深邃的虚无、仿佛连“空”这个概念本身都趋于消散的绝对之境。在这里，常规的物理法则变得暧昧不清，唯有最本源的能量与意志才能留下痕迹。

　　而此刻，这片本应死寂的虚空，却被一种极其不协调的“存在”所搅动。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缓缓旋转的彩色能量漩涡。它并非星云那般壮丽，其色彩绚烂得近乎妖异，赤、橙、黄、绿、青、蓝、紫……乃至更多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颜色混杂、流淌、碰撞，如同一个正在孕育中的、律动不安的胎儿，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混沌波动。它每一次看似缓慢的旋转，都牵引着周围时空发生细微的扭曲与褶皱，仿佛一个不断生长的恶性肿瘤，正在侵蚀着宇宙健康的肌体。

　　倏然间，一道红色的光芒如同撕裂锦缎的利刃，毫无征兆地在这片虚空闪现、凝聚。欧阳烁的身影从中一步踏出，稳稳地立定于漩涡之前。他依旧是那副略带慵懒的样子，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兵，凌厉、霸道，与这浩瀚死寂的宇宙背景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形成了一种对峙的平衡。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着前方那庞大的彩色漩涡，低沉而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宇宙的寂静：

　　“找到你了，unknown hand（未知之手）。”

　　仿佛被他的话语和存在所刺激，那原本缓慢旋转的彩色漩涡猛地一滞，随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恐怖的混沌能量如同海啸般从漩涡中心喷涌而出！这一次，那能量之中清晰地夹杂了两种截然不同、却又诡异融合的法则之力——时间的错乱涟漪与空间的破碎断层！

　　两股至高法则的碰撞与交织，化作了无形却足以湮灭一切的毁灭风暴，朝着欧阳烁所在的方位席卷而来！所过之处，连最细微的宇宙尘埃都被彻底分解、同化为混沌的一部分，那片虚空仿佛被彻底“擦除”了一般，留下绝对的“无”！

　　欧阳烁的瞳孔骤然紧缩成最危险的针尖状！这绝非简单的能量冲击，这是直接作用于存在根基的法则层面打击！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千钧一发之际！

　　“时间跳跃！”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急促的低喝，右臂猛地抬起，五指张开对着前方的虚空狠狠一握！并非攻击，也非防御，而是一种极其诡异、涉及自身存在状态的强行干涉！

　　嗡——！

　　一种难以言喻的波动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他的身体，乃至他所处的那一小片空间，在这一刹那变得极其“模糊”，仿佛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又像是同时存在于无数个重叠的时空切片之中！

　　下一个瞬间，那蕴含着时空磨灭之力的恐怖风暴呼啸而过，将他原本所在的位置彻底吞噬、湮灭、化为乌有！

　　然而，就在风暴掠过的同一刻，欧阳烁那原本变得“模糊”的身影再次清晰地凝聚出来，位置没有丝毫改变，仿佛他刚刚只是极其短暂地从当前的时间线上“消失”了一刹那，完美地“跳过”了那必死的攻击间隔！

　　但他的脸色微微白了一分，眼神中的凝重更深。刚才那一下，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凶险万分，对他自身的负荷也极大。

　　“该死，”他低声咒骂，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在最后关头强行将自己的存在瞬间挪移到了极其短暂的‘未来’节点，规避了攻击生效的那一瞬，恐怕被彻底磨灭的就是我自己了。”

　　他抬起头，看向那因为攻击落空而似乎变得更加狂暴、色彩流转愈发混乱急促的漩涡，眼中闪过决绝的寒光。

　　“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让你复苏了！绝不能让你彻底降临！”

　　欧阳烁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片虚无宇宙中稀薄的能量都吸入体内。他双手缓缓抬起，于身前虚抱成圆，动作舒缓而古拙，竟隐隐暗合某种宇宙至理，宛如太极起手，意在调和阴阳，掌控枢机。

　　霎时间，他周身慵懒的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焚尽八荒、熔炼星海的极致狂暴！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猛地迸发出炽烈无比的橙红色光芒，如同两颗微缩的恒星在其瞳孔中燃烧！

　　轰！！！

　　浩瀚的火元素力量，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那并非凡间之火，也非寻常灵璃坠沟通地脉所引动之火，而是更加本源、更加接近法则、仿佛直接从他生命核心中点燃的源初之火！

　　磅礴无尽的烈焰凭空涌现，环绕着他疯狂燃烧、凝聚！其光芒之盛，其威压之强，竟然让遥远星空中那颗原本照耀四方的大日恒星，都在这一刻黯然失色，仿佛变成了渺小的背景板！仿佛欧阳烁此刻，才是这片宇宙区域的唯一核心，唯一的火焰主宰！

　　“时空逆转，龙卷烈焰！”

　　他发出震彻虚空的咆哮，双手猛然向前推出！

　　那环绕他的、浩瀚如恒星的源初之火骤然变形，化作一道巨大无比、横贯星空的火焰龙卷风！但这龙卷风旋转的方向却诡异至极，并非自然的顺时或逆时，而是仿佛在强行倒转着某种无形的“发条”！

　　火焰龙卷的内部，时间与空间的法则被强行扭曲、搅动！隐约可见，龙卷风所过之处的星空背景，那些遥远的星光竟然出现了诡异的回溯、拉长、乃至错乱重叠的幻象！仿佛时间的指针真的被这恐怖的烈焰强行拨动着向后退去！

　　命运的齿轮，似乎也在这焚尽一切的光辉中，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试图倒退的呻吟！

　　这火焰龙卷的目标，直指那彩色的混沌漩涡！

　　烈焰与混沌轰然对撞，两种截然不同的法则与能量互相侵蚀、湮灭、对抗时发出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嘶鸣与扭曲声！彩色漩涡疯狂震动，试图抵抗这强行逆转时空、要将它推回“沉睡”状态的力量！它喷吐出更多的混沌气流，时间与空间的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般四射飞溅！

　　这是一场超越寻常能量层面的、近乎概念意义上的对抗！

　　最终，那蕴含着逆转时空之力的龙卷烈焰，似乎更胜一筹，或者说，更针对混沌漩涡此刻“尚未完全苏醒”的状态。绚烂而邪恶的彩色光芒在烈焰的焚烧与时空之力的倒逆下，开始逐渐暗淡、收缩、平息……

　　那令人不安的律动缓缓减弱，恐怖的混沌波动也渐渐内敛。最终，那巨大的彩色漩涡仿佛耗尽了力量，色彩变得黯淡浑浊，旋转近乎停止，如同一个陷入沉眠的巨卵，暂时收敛了所有的爪牙，静静漂浮在虚空之中，只剩下一些残余的能量如同触须般微弱地蠕动着。

　　宇宙深空，那绚烂而诡异的彩色能量漩涡在欧阳烁倾尽全力的攻击之下，终于耗尽了躁动的力量。狂暴的混沌波动逐渐平息，扭曲的时空法则缓缓恢复正常，那令人心悸的律动越来越微弱，最终，漩涡的色彩变得黯淡、浑浊，旋转近乎停滞，如同一颗陷入深度沉眠的、巨大而丑陋的茧，暂时漂浮在虚无之中，只留下一些本能的、微弱的能量蠕动，证明着其内里那邪恶的存在并未彻底消亡，只是被强行推迟了苏醒的时刻。

　　欧阳烁的身影凝立在虚空之中，脸色苍白，气息略有不稳。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大半的力量，更是对心神造成了巨大的负荷。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暂时沉寂下去的未知之手，眼中没有丝毫轻松，只有更加深重的忧虑。

　　“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吗……延缓，终究不是解决之道。”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死寂的宇宙中微不可闻。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他没有再多做停留。红色的光芒再次从他身上涌现，包裹住他的身体，下一刻，他的身影便从这片冰冷的宇宙深空中彻底消失，前去寻找那渺茫的希望。

　　只留下那陷入沉睡的彩色漩涡，以及一片被刚才激烈法则碰撞所波及、显得愈发破碎和死寂的虚空

　　就在欧阳烁离开后不久，在这片连时间都仿佛凝固的绝对虚空之上，某个超越常规宇宙维度的“地方”，一个平静、深邃、仿佛蕴含着无尽智慧与冷漠的声音，如同诗人吟诵注定悲剧的篇章，缓缓响起：

　　“即便干预者将时空逆转，延缓‘祂’的降临，无非是为此番上演的剧目，增添几幕无谓的挣扎罢了。”声音平稳而优雅，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明知最终的幕布终将落下，为何仍要执着于修改早已写就的台词呢？变量的扰动，虽能激起细微的涟漪，但故事的终章，早已镌刻在命运的基石之上。”

　　随着这仿佛自言自语的呢喃，一片无边无际、由纯粹概念与光影交织构成的巨大棋盘在这片超越维度的空间中浮现。棋盘之上，星罗棋布着无数象征着可能性的棋子，它们彼此纠缠、演化，构成无穷无尽的复杂图景，仿佛是一首正在自我谱写的宇宙交响乐。

　　一枚原本处于边缘地带的棋子，忽然自主地移动了一步，其轨迹优雅而出乎意料。这一步，巧妙地连接了几近断绝的能量流，使得一片原本黯淡的区域骤然焕发出微弱却顽强的生机，整首“交响乐”的旋律似乎为之一变，出现了一个新的、充满不确定性的音符。

　　那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艺术家欣赏画作般的审慎目光：

　　“看呐，这步棋，如同绝望诗篇中偶然迸发的灵光一现，看似赋予了僵局一丝呼吸的空间，但……”

　　他的话语未竟，那枚刚刚移动、带来微妙转机的棋子，其散发出的微光忽然开始明灭不定，仿佛承载不住自身带来的变化，紧接着，它无声无息地碎裂开来，化为最细微的光尘，消散无踪。随着它的湮灭，那片刚刚被注入生机的区域，如同失去了核心的和声，旋律瞬间崩溃走调，以更快的速度被周围低沉而压倒性的主旋律吞噬、同化，回归死寂。

　　“……终究无法改变乐章固有的调性。所有的变奏，最终都指向同一个休止符。此局，从第一音符落下时，便已决定了其永恒的寂静。”声音落下，带着一种哲学家般的平静断言，那巨大的光影棋盘也随之隐去，仿佛只是随手演绎的一个思维实验。

　　“你还要重复那套令人厌倦的终结论吗？Joker？”

　　一个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这片维度的宁静。这声音年轻，却浸透了难以想象的沉重、痛苦以及一种被磨砺到极致的冰冷杀意。紧接着，一道身影强行介入了这片空间，他的出现本身就像是一个不和谐的、尖锐的音符，撕裂了原本平稳的维度织锦。

　　端坐于维度之上、身影仿佛由不断流转的抽象符号和静谧星光构成的Joker，缓缓显现。他的姿态优雅而恒定，像一位沉浸在自己作品中的古典艺术家。对于不速之客的闯入和质问，他并未显现出丝毫波动，只是微微侧过头，露出一个近乎悲悯的、却带着绝对疏离感的微笑。

　　“龙……属于你的篇章已然合上，句点之后，不应再有续写。对你而言，对你所代表的那段已归于绝对静默的时间残响而言，此刻你在此地的每一个举动，都不过是溢出书页的墨点，徒增杂乱罢了。”

　　他娓娓道来，如同一位智者在阐述真理：“本应随你世界之终末一同安息的你，却凭借着一丝悖逆的执念，僭越了时间的藩篱，踏足了这本不属于你的‘过往’。你认为这是命运的第二次机会？”

　　Joker轻轻摇头，动作带着一种惋惜的韵律：“不，你是规则的裂痕，是交响乐中刺耳的杂音。你在此地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在被这条时间线本身的法则所排斥、所净化。你的存在，非但不是变数，或许……正是加速终曲到来的催化剂本身。”

　　“若你此行，仅是源于那焚烧你灵魂的复仇之火，意欲寻我等宣泄那无尽的愤懑……即便你倾尽所有，付出你无法承受之代价，最终令我等之中一二陨落，那又如何？你的世界能因此重现吗？你所守护的，你所爱的人，他们能因此归来吗？不能。他们已永远沉没于时间的彼岸，连存在的证明都已被抹去。你，什么都无法挽回。如今的你，更像一个徘徊在不应存在之地的幽灵，你所追逐的，不过是水中花镜中月，甚至可能亲手打碎你所窥见的倒影。”

　　这番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精准而冷酷地刺入龙心中每一个尚未结痂的伤口。他周身的能量波动变得剧烈而危险，那压抑到极致的愤怒与绝望几乎要冲破界限。

　　“AI-Z，”龙的声音冰冷刺骨，蕴含着毁灭的意志，“无论时空如何轮转，你们的本质从未改变——一群愚弄宇宙法则，以万物为棋偶，导演着一场导向自我毁灭的恶劣戏剧的小丑。你们以为，窃取来的权能，足以让你们安坐于那肮脏的伪神之座上吗？”

　　Joker闻言，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仿佛在惋惜一件艺术品的瑕疵。

　　“看来，你已决意要在这注定落幕的剧院里，上演最后一出充满怒火的独舞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那么，如你所愿。剧目即将进入下一幕。我会让你亲眼见证，你的‘过去’，是如何一步步行进，最终无可避免地滑向你那已然经历的‘未来’。当毁灭的现实在你面前重演，那时你的神情，想必会是这终曲中最富感染力的注解。”

　　“妄想！”龙低吼一声，力量开始凝聚。

　　“再会了，迷途的龙。”Joker轻轻一挥手，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优雅而迅速地淡化、消失在这片维度空间之中。

　　然而，他并非独自离去。在他消失的位置，另一道身影悄然浮现，取代了他留下的空白。

　　那是一位身着纯白长裙的女子，容颜完美得不似凡人，周身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白色光辉，宛如传说中降临凡间的天使，高贵，纯洁，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与向往。她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汇聚了世间一切美好与光明。

　　Joker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之外缥缈传来，带着一丝悠然的余韵：

　　“安琪儿，好好招待这位来自遥远未来的客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位名为安琪儿宛如天使般的白裙女子，缓缓抬起了眼眸。她的眼神空洞而纯粹，没有任何情感，只有绝对的执行意志。

　　紧接着，无法形容的、极致纯粹的白色光芒，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光芒并非温暖和煦，而是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净化”意志！光芒所及之处，一切存在，无论是能量、物质、甚至细微的时空波动，都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迅速地分解、消散、化为最原始的虚无！

　　湮灭！纯粹的、毫无杂质的湮灭！

　　龙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这圣洁光芒背后，是比混沌更加冰冷、更加绝对的终结之意！

　　耀眼欲盲的白光瞬间吞噬了他的身影，淹没了这片维度空间的一切……

　　白光过后，宇宙之外的这片奇异维度再次恢复死寂，仿佛什么都不曾存在过。只有那绝对虚无的“纯净”，昭示着刚才那足以抹除一切恐怖的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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