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暗室中的狂人

　　枫丹廷地下深处，某个连执律庭巡逻地图都未曾标注的废弃水道枢纽。

　　空气潮湿粘稠，混合着铁锈、陈年水渍和某种刺鼻化学试剂的味道。

　　只有几盏功率不稳的瓦斯灯发出昏黄跳动的光，勉强照亮这片布满管道残骸和不明仪器的空间。

　　一个身影正俯身在一张摊满了潦草笔记、复杂图纸和几块闪烁着幽蓝微光奇异水晶的工作台前。

　　他身形不算高大，穿着一件沾满污渍的旧研究员外套，头发凌乱，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执拗的光芒。

　　他的手指因长期接触化学品而微微泛黄，此刻正神经质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瓦谢。

　　这个名字若是被沫芒宫档案室的管理员听到，或许会从某个已被封存的、关于早期胎海水研究事故的卷宗角落里翻出来。

　　一个曾被认为才华横溢，却因激进实验和危险思想而被驱逐出正规研究机构的……疯子。

　　“不对……能量共鸣频率还是差一点……”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带着长期缺乏睡眠的疲惫与亢奋，

　　“需要更精确的坐标……更强烈的‘信标’……”

　　他的目光投向工作台中央，那里悬浮着一个由复杂金属支架固定的装置，核心正是其中一块幽蓝水晶。

　　水晶内部，仿佛有液体在流动，偶尔会闪过一丝极不稳定的、与原始胎海之水相似却又更加躁动的光泽。

　　这就是他窥探命运，甚至试图干涉命运的工具。

　　凭借早年偶然得到的一些禁忌知识，以及这些来自深渊或世界之外、性质不明的“启示水晶”，他得以捕捉到那些破碎的、关于未来的片段。

　　他看到了枫丹的淹没。

　　看到了水神的眼泪。

　　看到了……击碎虚伪之神，是扭转一切的关键。

　　这“使命”如同毒藤，缠绕了他的全部心智。

　　他坚信自己是唯一看透真相的人，是那个将要执行最终“审判”，将枫丹从预言中拯救出来的“执刑人”。

　　然而，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

　　他的“启示”时断时续，他的装置不够稳定，他需要更多的资源，更强大的力量，来确保“审判”的完美执行。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带着非人质感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昏暗的室内响起，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看来，你遇到了瓶颈，瓦谢先生。”

　　瓦谢猛地一惊，像受惊的野兽般转过身，手中下意识地握住了一把造型古怪、闪烁着元素光芒的切割工具。

　　阴影中，一个戴着乌木鸟嘴面具、身着愚人众执行官服饰的高大身影，缓缓踱步而出。

　　他步伐优雅，与这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面具下的目光带着一种审视实验品般的兴趣。

　　“博士”多托雷。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瓦谢的声音尖锐起来，充满了警惕与敌意。

　　他认得这个人，愚人众的第二席，危险而不可控的变量。

　　“呵，”

　　博士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任何温度，

　　“当一个人在命运的丝线上扰动出如此明显的涟漪时，对于真正的求知者而言，找到他并非难事。”

　　他的目光扫过工作台上那些杂乱的研究资料和水晶，最终停留在瓦谢那双燃烧着疯狂的眼睛上。

　　“我对你口中的‘高维启示’很感兴趣，瓦谢先生。”

　　博士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那些……超越了提瓦特现有法则，甚至能窥见世界剧本走向的‘信息’。”

　　瓦谢紧绷着身体：

　　“你想干什么？这是我一个人的使命！是拯救枫丹的唯一途径！”

　　“使命？拯救？”

　　博士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不，我对此毫无兴趣。我感兴趣的，是‘知识’本身。是验证那些启示的真实性，是探究其背后的原理，是……理解它们能否被复制，被掌控，甚至被……改写。”

　　他向前一步，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面具上冰冷的弧度。

　　“你缺乏资源，缺乏稳定的实验环境，缺乏……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的力量。而我，可以提供这些。”

　　瓦谢眼神闪烁，疯狂与理智在激烈搏斗。

　　他厌恶与这种危险人物合作，但博士的话戳中了他的痛点。

　　他的装置需要优化，他的“信标”需要强化，他需要确保在最终时刻，能有足够的力量压制一切变数，包括那个可能出现的、搅局的旅行者，以及……水神本身。

　　“你能给我什么？”

　　瓦谢嘶哑地问。

　　“你需要的一切。至冬最先进的能源核心，用于稳定和放大你的‘启示’接收。愚人众秘密实验室的权限，让你可以不受打扰地进行你的……‘审判’准备。甚至，在必要时，”

　　博士的声音带着一丝残酷的玩味，

　　“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些……有趣的‘实验素材’，来测试你的理论，或者，清除一些碍事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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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条件呢？”

　　瓦谢不是傻子，他知道与魔鬼交易需要付出代价。

　　“很简单。”

　　博士摊开手，

　　“你所有关于‘高维启示’的研究数据，包括你接收到的信息碎片，以及这个装置的完整设计图，我都要一份副本。并且，在你进行那场有趣的‘审判’时，我需要在场观察……记录下所有的数据变化。”

　　他看着瓦谢，语气充满了诱惑与威胁：

　　“想想吧，瓦谢。没有我的帮助，你可能永远无法将装置调整到完美，你的‘审判’可能会失败，枫丹……依旧会沉没。而有了我的帮助，你不仅能完成使命，还能让你的‘启示’研究，达到一个你独自无法企及的高度。我们各取所需。”

　　昏暗的灯光下，瓦谢的脸庞在阴影中明灭不定。

　　内心的偏执与对“成功”的渴望，最终压倒了那微不足道的警惕。

　　拯救枫丹，高于一切。为此，与恶魔同行又何妨？

　　他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眼中疯狂的光芒更盛。

　　“……成交。”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两个字。

　　博士满意地点了点头，面具下似乎露出了一个无人能见的微笑。

　　“很好。那么，合作愉快，瓦谢先生。”

　　“让我们一起来……好好研究一下，那位水神小姐的命运，究竟能承受多大的……‘变量’。”

　　昏暗的实验室里，两个各怀鬼胎的灵魂达成了危险的共识。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致命的阴谋气息，开始在这地下水道中弥漫，并悄然向上，向着那座光鲜亮丽的水上都市渗透。

　　而在沫芒宫的芙宁娜，对此仍一无所知，只是本能地感到，那环绕着她的寒意，似乎变得更加浓重，更加……迫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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