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火眼金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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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中府已改名换姓——新主人是个姓钱的盐商,花了八百两从官府手里买下这宅子。

  吴良和柳芸娘搬回了柳府,住进了最偏僻的西跨院。院子不大,三间厢房,比起之前的郎中府,寒酸得像个下人住处。

  但吴良不敢有怨言。

  他现在是“戴罪之身”,罢官、罚银、三年内不得录用。要不是岳父柳尚书还有些面子,恐怕连柳府都住不进来。

  更惨的是,柳芸娘彻底“接管”了他。

  “夫君,”搬进来的第一天,柳芸娘就立规矩,“从今天起,你每日卯时起,抄《清心咒》一百遍。抄不完,不准吃饭。”

  吴良看着桌上那厚厚一沓纸,腿都软了:“夫人…一百遍是不是太多了…”

  “多?”柳芸娘冷笑,“你烧琉璃的时候,怎么不嫌多?”

  吴良闭嘴了。

  于是,吴良开始了“苦修”生活:

  卯时起床,抄《清心咒》。

  辰时用早膳——一碗粥,一个馍。

  巳时继续抄。

  午时用午膳——一菜一汤,不见荤腥。

  未时…还是抄。

  酉时用晚膳——同午膳。

  戌时…继续抄。

  抄得手腕肿了,眼睛花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但柳芸娘不心软。她亲自检查,字迹不工整,重抄;有错字,重抄;墨点污了纸,重抄。

  吴良叫苦连天,但不敢反抗。

  因为他知道,夫人这次,是真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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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唐成四人,日子更难过。

  唐成的牙行被查封了——大理寺查出他参与“假冒琉璃案”,吊销了他的牙人执照。嫖学班也办不下去了,赵文瑞等人听说他“犯案”,纷纷退学,连预交的学费都要退。

  金灿灿的清香厕坊本就生意惨淡,这次又赔了五十两罚银,彻底关门大吉。小桃红哭着说:“公子,咱们…咱们回杭州吧?”

  吴阳更惨,挨了二十板子,瘸腿伤上加伤,现在连要饭都走不动了。只能趴在城隍庙前,拿个破碗,等善心人施舍。

  唐世唐最“幸运”——国子监念在他“只是胁从”,没开除他,但降为“杂役”,每天扫茅厕、倒夜香,月钱从二两降到五百文。

  四人偶尔在街上遇见,都是唉声叹气。

  “唐兄,”金灿灿苦着脸,“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唐成也愁,“先混口饭吃吧。”

  “我那茅厕坊…”金灿灿叹气,“彻底黄了。”

  “我的牙行也是。”

  两人相对无言。

  这时,吴阳拄着拐杖挪过来:“两位…给口吃的吧…”

  唐成从怀里掏出半个冷馍:“就这了。”

  吴阳接过,狼吞虎咽。

  正吃着,唐世唐也来了——他刚倒完夜香,一身臭味。

  “唐兄,金兄,”他哭丧着脸,“国子监的茅厕…太臭了。我能不能…用你的清香粉?”

  金灿灿苦笑:“配方在我脑子里,但没钱买材料。”

  四人蹲在墙角,像四条丧家之犬。

  “咱们…”唐世唐小声说,“就这么完了?”

  “不完还能怎样?”吴阳叹气,“钱没了,事业没了,脸也丢光了。”

  唐成却眯起眼睛:“未必。”

  “什么意思?”

  “你们想,”唐成分析,“吴兄虽然罢官,但柳尚书还在。柳芸娘虽然生气,但终究是他夫人。等这阵风头过了…”

  “过了又怎样?”金灿灿摇头,“吴兄现在被夫人看得死死的,还能翻起什么浪?”

  “那可不一定。”唐成意味深长,“吴兄那个人…你们懂的。只要有机会…”

  正说着,远处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四人抬头望去,是一队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好不气派。

  “谁家娶亲?”吴阳伸长脖子。

  “好像是…赵侍郎家?”唐世唐眼尖,“看那灯笼,写着‘赵’字。”

  赵侍郎?赵文瑞他爹?

  四人正疑惑,迎亲队伍走近了。轿子旁骑着高头大马的,赫然是赵文瑞!他穿着大红喜服,满面春风。

  “赵公子!”唐成忍不住喊了一声。

  赵文瑞看见他们,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他策马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四人:“哟,这不是唐先生吗?怎么…趴这儿要饭呢?”

  唐成尴尬:“赵公子…这是…”

  “我成亲啊。”赵文瑞得意,“娶的是李侍郎家的小姐,李婉儿。”

  四人傻眼了——真追到了?!

  “多亏了唐先生的《嫖神宝典》。”赵文瑞笑眯眯地说,“虽然你人是骗子,但书…还挺管用。”

  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唐成:“赏你的。就当…学费了。”

  说完,扬长而去。

  唐成捧着那锭银子(十两),心情复杂。

  书管用,人没用…这算什么?

  “唐兄,”金灿灿小声说,“要不…咱们也出书?”

  “出什么书?”

  “《琉璃烧制指南》?”吴阳插嘴。

  “滚!”唐成瞪他,“还嫌死得不够快?”

  四人又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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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府,西跨院。

  吴良抄《清心咒》抄到第一百遍时,手抖得握不住笔了。

  他放下笔,揉了揉手腕,眼睛瞟向书架。

  书架上摆着几本柳芸娘“特许”他看的书:《论语》《孟子》《大学》《中庸》…都是修身养性的。

  但角落里有本不起眼的蓝皮册子,上书《天工开物》。

  吴良心一动。

  他记得这本书——是前朝一个匠人写的,收录了各种工艺技法。

  会不会…有琉璃制法?

  他蹑手蹑脚走过去,抽出那本书,快速翻找。

  找到了!“琉璃”篇!

  他激动地往下看,结果…大失所望。

  书上写的琉璃制法,跟他“天授神机”的记忆差不多:石英砂、纯碱、石灰石…但多了一条:需加“硼砂”,方能透明。

  硼砂!

  他想起王窑工说过,皇宫的琉璃加硼砂。

  可硼砂…哪儿弄?

  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吴良慌忙把书塞回去,坐回桌前,装模作样继续抄。

  柳芸娘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夫君,该喝药了。”

  “又喝?”吴良皱眉,“夫人,我没事…”

  “预防风寒。”柳芸娘淡淡道,“你这些日子劳累,喝点补药。”

  吴良只好接过,一饮而尽——苦得他龇牙咧嘴。

  柳芸娘看着他喝完,却没走,而是在屋里转了一圈。

  最后,停在了书架前。

  她抽出那本《天工开物》,翻到“琉璃”篇,看了看,又看向吴良。

  吴良心虚地低下头。

  “夫君,”柳芸娘平静地问,“还想烧琉璃?”

  “没…没有…”

  “硼砂不好弄。”柳芸娘把书放回去,“宫里有,但管控极严。民间…只有西域来的商人偶尔带一点,价比黄金。”

  吴良眼睛一亮——有门路?

  “但你别想了。”柳芸娘转身,看着他,“从今天起,这屋里的书,我每天检查。少一本,你知道后果。”

  吴良连忙点头:“不敢不敢…”

  柳芸娘走了。

  吴良坐在桌前,心跳如鼓。

  硼砂…西域商人…

  一个念头,在心里慢慢成形。

  但他不知道,柳芸娘走出院子后,对守在门口的家丁说:

  “看紧他。他要是敢踏出柳府一步…打断腿。”

  家丁领命。

  柳芸娘看着西跨院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夫君啊夫君,你为什么…总是不死心呢?

  她忽然想起父亲的话:“有些人,就像飞蛾,明知是火,也要扑。”

  或许,她该做的,不是拦着他。

  而是…让他扑一次。

  扑得头破血流,才知道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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