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9

　　在剧组的时间过的很快。

　　这个夏天来得又闷又燥，影视城像个大蒸笼。

　　《锈春刀》剧组还在热火朝天地赶工。

　　这天下午，片场正拍着一场群戏。

　　唐珏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破袍子，刚拍完一个镜头，正站在监视器后面跟赵导看回放，热得鬓角都是汗。

　　小陈拿着小风扇对着他猛吹。

　　“赵导，刚才那个眼神……”唐珏指着屏幕，话还没说完，就感觉片场入口那边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夹杂着几声压低的惊呼。

　　他下意识抬头望过去。

　　只见入口处，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正迈步走进来。

　　那人穿着最简单的白t恤和宽松的黑色工装裤，戴了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有点低。

　　即便只露出下巴唐珏也认出来了。

　　不是周燃是谁？

　　周燃身边跟着一脸无奈又尽职尽责的小金助理，还有剧组一个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

　　唐珏愣了一下，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翘。

　　他完全忘了自己还在跟赵导讨论镜头，抬脚就往那边走。

　　赵导也看到了，乐了：“哟！这是？”

　　片场好多人都认出来了，目光唰唰地聚焦过去，带着好奇和兴奋。

　　沈青禾抱着手臂，挑了挑眉；陆峰直接张大了嘴；秦川老师笑呵呵地看热闹。

　　周燃目标明确，径直朝着唐珏这边走过来。

　　他摘下帽子，随手抓了抓有点汗湿的头发，露出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

　　走到唐珏面前站定，目光先是在唐珏脸上、身上扫了一圈，看到他穿着破袍子热得脸发红的样子，眉头皱了下，随即才看向旁边的赵导等人。

　　唐珏感觉自己的耳朵有点热。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点，但那份藏不住的雀跃还是泄露出来。

　　他侧过身，对着赵导和围过来的沈青禾、秦川他们介绍，声音比平时软和不少，带着点难得的羞涩和亲昵：

　　“赵导，秦老师，沈老师……呃，这是我们家……周老师。”

　　那个我们家三个字，他说得飞快。

　　“周燃。” 周燃主动伸出手，脸上是那种在公开场合惯常的微笑，眼神温和，“赵导您好，一直听唐老师提起您，说能跟您合作是他的荣幸。打扰了。”

　　赵导热情地握住周燃的手：“哎呀！周老师！久仰大名！欢迎欢迎！不打扰！小唐拍戏认真着呢！正好来看看！” 他嗓门洪亮，带着点调侃，“看看我们家小唐工作状态怎么样？”

　　周燃的目光又落回唐珏身上，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很自然地抬手，用指节轻轻蹭了下唐珏额角快滑下来的汗珠：“嗯，看着是挺辛苦。”

　　唐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耳根更红了，下意识想躲开，又觉得太刻意，只能硬着头皮站着，飞快地瞪了周燃一眼，眼神里写着：收敛点！

　　沈青禾在旁边看得分明，嘴角弯起一个了然的弧度，主动伸出手：“周老师好，沈青禾。久闻不如一见。”

　　“沈老师好，幸会。”周燃跟她握手，态度很尊重。

　　秦川老师也乐呵呵地打招呼：“小周这突然袭击，给我们小唐惊喜不小啊！”

　　周燃笑了笑：“巡演间隙，正好离得不远，就过来看看。”

　　他语气平常，但看看谁，不言而喻。

　　这时，陆峰才鼓足勇气凑过来，有点紧张又激动：“周、周燃老师好！我是陆峰！我…我特别喜欢您的歌！”

　　周燃转向他，态度依旧温和：“你好，陆峰，听说你是和我们家唐老师搭档，多多关照一下我们唐老师。”

　　他说完目光在陆峰身上停留了一下，又看了看旁边的唐珏。

　　“好了好了！都别围着了！”赵导大手一挥，对着唐珏和周燃说，“小唐，你带周老师去休息区坐会儿？这边马上拍下一条了，你的戏份在半小时后。”

　　“哦，好。”唐珏应着，赶紧拉着周燃的胳膊往旁边相对安静的休息棚走，脚步有点快，像要逃离这聚焦的中心。

　　周燃被他拉着，顺从地跟着，看着唐珏有点发红的耳朵尖和那身不合时宜的破袍子，低声问：“真这么热？”

　　“废话！”唐珏把他按在休息棚的椅子上，没好气地塞给他一瓶冰水，“你穿这身试试？”

　　唐珏扯了扯自己领口散热，动作间带着点不自知的娇气。

　　小金助理很有眼力见地和小陈一起退到棚子外面守着。

　　周燃拧开冰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似乎让他舒服了些。

　　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帽檐下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唐珏，带着点笑意：“嗯，看着是挺遭罪的。不过……”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我们家唐老师穿什么都好看。”

　　唐珏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又被他那句我们家撩得心尖发麻，只能故作凶狠地瞪他：“闭嘴！待会儿老实待着，不准出声影响我拍戏！”

　　周燃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做了个拉链封嘴的手势，眼神却依旧黏在唐珏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场看唐珏演戏。

　　半小时后，唐珏的那场戏开拍。

　　是一场情绪比较复杂的内心戏，苏衍独自在破庙里，对着故人的遗物回忆过往，从痛苦到麻木再到一丝挣扎的微光。

　　周燃就坐在休息棚里，隔着一段距离，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绿幕中央那个穿着破旧长袍的身影上。

　　监视器里，唐珏跪坐在脏污的地上，手里紧紧攥着一枚褪色的平安符。

　　镜头推近特写他的脸。

　　没有夸张的表情，只有眼神的变化——

　　那里面翻涌着浓烈的痛楚，渐渐沉淀成一片死寂的灰烬，最后，在那片灰烬深处，极其艰难地，挣扎着燃起一点微弱却执拗的光。

　　一滴泪无声地从他眼角滑落，砸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整个片场都很安静，只有机器运作的细微声音。

　　周燃看着，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矿泉水瓶。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唐珏在镜头下的另一面——

　　那种专注的、沉浸的、爆发着惊人生命力和故事感的模样，和他平时的样子，或者私下在自己面前的样子，都截然不同。

　　强大，又脆弱得令人心悸。

　　“cut！” 赵导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很好！情绪非常到位！唐珏，这条感觉太好了！”

　　唐珏立刻从地上站起来，抬手随意地抹了下眼角，那股子戏里的沉郁瞬间消散了不少。

　　他下意识地，第一眼就看向休息棚的方向。

　　周燃正看着他，隔着人群和距离，对他露出了一个毫不掩饰的、带着骄傲和深深欣赏的笑容，无声地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很棒。”

　　唐珏的心跳，在那个瞬间，漏跳了一拍。

　　他飞快地移开视线，假装去听赵导说话，但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悄悄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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