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2

　　老街区那破旅馆的暖气时灵时不灵，深秋的凉意很快变成了初冬的刺骨。

　　唐珏裹着加厚的羽绒服，捧着保温杯，里头还是小陈每天雷打不动灌满的姜茶。

　　戏拍得很顺，那个神经质艺术家的几场重头戏一条过，导演见他就笑开花。

　　“小唐，最后那场雪中独行的戏，情绪收着点，要那种被抽空的麻木感，明白吗？”导演裹着军大衣，哈着白气。

　　“明白，导演。”唐珏点头。

　　剧本里，角色在失去一切后，于初雪中茫然行走。

　　片场人工造雪机轰鸣，白色的雪粒纷纷扬扬落下。

　　唐珏穿着单薄的旧外套，头发凌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布置好的萧瑟街道上。

　　镜头推近他麻木的脸，眼神空洞，只有睫毛上沾着的雪在微微颤动。

　　“cut！完美！”导演喊停，“小唐这感觉抓得太准了！收工！大家辛苦！”

　　“唐老师辛苦！”

　　“唐哥辛苦！”

　　工作人员围上来递热水袋、羽绒服。

　　小陈赶紧把厚外套给他裹上：“珏哥，冻坏了吧？赶紧回车上暖和！”

　　唐珏搓着冻僵的手，对着掌心哈了口气，白雾瞬间散开。

　　三个月了，这破地方终于要拍完了。

　　-

　　与此同时，大洋彼岸，F国。

　　还是那栋爬满藤蔓的石砌建筑。

　　周燃裹着黑色大衣，带着一身寒气走进Arthur那间充满科技感的冰冷工作室。比起半年前，Arthur眼中的狂热更甚。

　　“周先生！您来得正好！”Arthur激动地引他到中央操作台，“看！‘星辰’与‘狐狸’的结合！上帝的杰作！”

　　防弹玻璃罩内，丝绒托架上，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主石是那颗历经数月切割打磨的顶级白钻，圆形明亮式切割，在无影灯下折射出无与伦比、纯净到极致又璀璨夺目的火彩，像把一小片银河凝在了指环上。

　　戒托是极简的铂金四爪，线条干净利落，完美地托举着那颗令人屏息的星辰。

　　Arthur小心地打开防护罩，戴上手套，用镊子将戒指轻轻取出，翻转，示意周燃看内侧。

　　在戒臂内侧极其隐蔽的位置，用激光精密镌刻的线条狐狸轮廓灵动依旧。

　　而狐狸眼睛的位置，镶嵌着那颗微小的d色FL碎钻，此刻在灯光下，如同画龙点睛，折射出一点狡黠又温柔的星光。

　　“尺寸完全按照您提供的调整好了。”Arthur的声音带着颤抖，“只需要最后的抛光，让它达到最完美的镜面效果……三天！只需要三天！它就将彻底完成，属于您和您的爱人了！”

　　周燃的目光紧紧锁在那枚戒指上，冰冷的金属和璀璨的钻石，在他深沉的眼底映出细碎的光芒。

　　周燃伸出手指，隔着空气，仿佛能感受到它未来佩戴在某人指根的温度和分量。

　　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他抬起眼，看向Arthur，声音低沉：

　　“很好。三天后，我来取。”

　　-

　　邻市的戏份总算杀青，唐珏顶着新染的蓝黑色头发（比之前收敛了点，但发梢还透着点深蓝的幽光）风尘仆仆赶回A市。

　　生日当天下午，公司安排了个小型粉丝见面会，就在工作室楼下那个熟悉的场馆。

　　后台，林薇拿着流程单做最后确认：“唐珏，流程记住了啊？唱首新歌，互动问答十五分钟，切蛋糕，签名合影。粉丝问题都筛选过，别紧张，稳着点。”她看了眼唐珏那头蓝黑发色，还算满意地点点头，“这颜色还行，显稳重。”

　　“知道了林姐。”唐珏对着镜子最后抓了抓头发，蓝黑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冷调的光泽。

　　他深吸口气，换上营业笑容。

　　场馆不大，坐满了核心粉丝。唐珏一登场，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

　　唐珏笑着挥手，走到舞台中央的立麦前：“大家下午好！谢谢你们来陪我过生日！”

　　声音清亮，带着点真实的开心。

　　流程按部就班。

　　唱了首轻快的新单曲，气氛热络。

　　互动环节，粉丝们的问题五花八门又透着亲昵。

　　“珏哥珏哥！新电影什么时候上啊？预告里你好帅！”

　　“快了快了，定档了第一时间告诉大家！”唐珏笑答。

　　“珏宝！生日快乐！要永远开心啊！”

　　“谢谢！你们也要开心！”唐珏比了个心。

　　“唐老师！燃哥今天有给你准备惊喜吗？”一个胆子大的粉丝笑着喊出来，全场瞬间起哄。

　　唐珏耳尖红了一下，面上笑容不变，带着点狡黠：“惊喜啊？那得问他本人咯？我可不知道。”

　　唐珏把问题轻飘飘挡了回去，引得粉丝一阵善意的尖叫。

　　切蛋糕，签名，合影。

　　两个多小时的热闹，唐珏脸上一直挂着笑，蓝黑的发色在闪光灯下偶尔折射出一点深邃的光。

　　直到送走最后一批粉丝，回到后台休息室，他才像被抽掉电池的玩偶，整个人瘫进沙发里，揉着笑僵的脸。

　　“累坏了吧？”林薇递过水，“表现不错。晚上没安排，好好休息。”

　　“嗯……”唐珏有气无力地应着，闭着眼。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推开。

　　唐珏以为是工作人员，没睁眼。

　　直到熟悉的气息靠近，阴影笼罩下来。

　　唐珏睁开眼。

　　周燃就站在沙发边，穿着件挺括的黑色大衣，肩头似乎还沾着点外面深冬的寒气，脸上带着长途飞行后的倦色，但眼神很亮，正低头看着他。

　　“你……你怎么来了？”唐珏有点懵，坐直身体。

　　这人不是在国外吗？消息都没一个。

　　“唐老师生日，我能缺席？”周燃声音带着点刚下飞机的沙哑，很自然地在他旁边坐下，手臂搭在沙发背上，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姿势，“见面会……挺热闹？”

　　“还行吧。”唐珏看着他眼底的倦色，“刚下飞机？”

　　“嗯。”周燃应了一声，没多解释行程，目光落在他脸上，“瘦了点。拍戏累的？”

　　“还好。”唐珏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发梢随着他偏头的动作晃了晃，“戏份不多。”

　　休息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很安静，能听到中央空调细微的风声。

　　周燃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很深，像是要把这几个月没见的份儿都补回来。

　　看得唐珏心里毛毛的，又有点莫名的暖意。

　　“咳，”唐珏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有点微妙的气氛，“那个……礼物呢？”他故意伸出手，掌心朝上，做出讨要的姿势，脸上带着点小得意，“周老师，空着手来啊？”

　　周燃看着他摊开的手掌，白皙，指节分明。

　　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像是早就等着他这一问。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大衣内侧的口袋，摸索了一下，然后掏出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丝绒小方盒。

　　盒子不大，没有任何logo，看起来低调朴素得甚至有点过分。

　　周燃没搞什么单膝跪地的花活，也没说任何煽情的话。

　　就那么自然地把小盒子轻轻放在了唐珏摊开的掌心里。

　　动作随意得，好像只是递给他一盒口香糖。

　　“喏。”周燃的声音依旧平淡，“生日礼物。”

　　唐珏看着掌心那个小小的、沉甸甸的丝绒盒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盒子冰凉，贴着皮肤。

　　他心脏没来由地重重跳了一下。

　　这……这大小……这形状……

　　他猛地抬眼看向周燃，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衬得他此刻的表情有点呆。

　　周燃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很轻地挑了下眉梢，嘴角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带着点促狭的弧度。

　　“愣着干嘛？”周燃的声音打破沉默，带着点刚下飞机的倦懒，“不拆开看看？唐老师。”

　　唐珏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有些僵硬地收拢，握紧了那个小小的盒子。

　　冰凉的丝绒触感下，仿佛能感受到里面东西的分量。

　　他看着周燃那双深邃的、带着笑意的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休息室里，空调的风声似乎更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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